祠堂断梁压住的血契碑泛着铁锈色,陈歌用衣袖擦去青石表面的浮尘,碑文突然渗出暗红液体。那些清代匠人凿刻的楷书在月光下扭曲成蛇形,每道笔画都在石面上缓缓游动。
\"光绪廿三年霜降,陈氏宗长与五仙立血契...\"陈歌的指尖划过冰冷的碑文,沾到的红色液体竟带着体温。当读到\"灰仙窃寿叛契者,当受五雷殛骨之刑\"时,屋檐垂落的蛛网突然绷断,上百只蜘蛛坠落在碑面,瞬间被碑文吸成干壳。
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陈歌猛然转身。月光穿透坍塌的屋顶,在残破的祖宗画像上投下诡异光斑。供桌下那排灰仙留下的卍字鼠印,不知何时变成了五道血指痕,沿着地缝蜿蜒至他脚下。
祠堂外突然响起唢呐声,尖锐的《哭皇天》调子刺破雨夜。陈歌摸出手机照亮,屏幕却自动跳转到黑白画面——镜头里浮现七个黄鼠狼抬着柏木棺材,每只都穿着褪色的寿衣,直立行走的后腿缠着浸血绑腿。
\"黄皮哭丧...\"陈歌想起爷爷说过的禁忌。当手机镜头扫过棺材头部,楠木挡板上赫然钉着他的黑白遗照,相框边缘还沾着新鲜脑浆。
阴风卷着纸钱拍打窗棂,陈歌发现每张纸钱都印着生辰八字。捡起最近的冥币,朱砂写的\"甲子年七月初七\"正是他的生日。纸钱在掌心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黄鼠狼的脸,尖细的声音直接刺入耳膜:\"陈家人该上路了!\"
祠堂门轰然洞开,七只黄鼠狼扛着棺材跨过门槛。柏木棺材盖缓缓滑开,浓烈的尸臭中伸出五根长满绿毛的手指。陈歌后退时撞倒祖宗牌位,腐朽的木龛里滚出个青布包,褪色的\"镇\"字令旗裹着半截雷击木。
棺材里坐起的尸体穿着他的夹克,腐烂的面孔保留着惊恐的表情。当尸体的眼皮被蛆虫顶开,陈歌在死者浑浊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倒影——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血写的\"替\"字。
黄鼠狼们齐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棺材四周的地砖突然塌陷。陈歌抓住令旗跳开时,塌陷处露出条幽深的地道,石阶上布满带倒刺的动物抓痕。腐尸突然扑来,他挥动雷击木砸中对方天灵盖,尸体却化作黄鼠狼干尸,獠牙间还咬着半片带痣的人耳。
地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陈歌用令旗裹住雷击木当作火把。微光映照出两侧壁龛里的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人皮,表面用骨针绣着\"借寿\"、\"替死\"等咒文。第七个陶瓮突然炸裂,飞溅的尸油在墙上组成卦象——坎位见血,离宫焚尸。
\"小辈倒是胆肥。\"沙哑的女声从地道尽头传来,陈歌的火把照亮个佝偻身影。白发老妪正在往青铜鼎里扔纸人,每个纸人落地都变成活尸模样,又迅速被鼎中绿火烧成灰烬。
老妪转身露出半张溃烂的脸,完好的右眼瞳孔是琥珀色的竖瞳:\"沈三姑等了二十年,总算等到血契碑重见天日。\"她枯槁的手指划过鼎沿,鼎身浮现五仙厮杀的浮雕,\"灰家用伥鬼骗你开碑,黄仙借哭丧索命,这局倒是热闹。\"
地道突然剧烈震动,沈三姑甩出串铜钱钉住陈歌双肩:\"莫动!那些东西闻得到活人阳气。\"她掀开鼎盖,沸腾的绿火中浮现祠堂的倒影——七个纸扎人正用长针缝补那具腐尸,每缝一针,陈歌就感觉有根血管被扯动。
\"这是黄仙的傀儡戏。\"沈三姑从鼎里舀出勺绿火泼向虚空,火焰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阵,\"当年你太爷爷用七星钉魂阵镇过黄大仙,现在阵眼被灰家鼠辈破了...\"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蠕动着米粒大的白蛆。
陈歌肩头的铜钱开始发烫,地道深处传来纸片摩擦的沙沙声。七个等身高的纸扎人顺着石壁爬来,惨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关节处连接的铜环随着移动叮当作响。为首的纸人举起唢呐,吹出的却是活人临死的哀嚎。
\"闭气!\"沈三姑甩出把香灰,陈歌屏息时看见纸人腹部鼓胀如孕妇,半透明的肚皮里蜷缩着黄鼠狼胎儿。香灰沾到纸人瞬间爆燃,纸灰中飞出成群尸虫,撞到雷击木令旗便化作黑烟。
地道顶部开始渗血,沈三姑扯断腕间的红绳,铜钱如飞蝗钉入血泊:\"黄皮子要借地煞冲阵,快用你的守宅血涂在令旗上!\"陈歌咬破手指抹过令旗,布帛上的\"镇\"字突然化作火凤,将逼近的纸人烧成灰烬。
血泊中升起黄烟,化作戴瓜皮帽的瘦长人影。人影的四肢关节反向扭曲,长衫下摆滴着尸水:\"陈家小儿,还记得光绪年间的七星钉魂痛吗?\"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棺材板,\"今夜就拿你的魂魄补我的百年道行!\"
陈歌挥动令旗劈开黄烟,火凤却穿过了虚影。沈三姑突然拽住他后领往后拖,原先站立的地面窜出七根槐木钉,钉头上还沾着碎肉:\"这是当年钉黄仙真身的法器,被怨气浸成索命桩了!\"
黄烟凝聚成人形,手中多出杆烟枪。烟锅里的火星溅落,地道墙壁渗出尸油般的液体。陈歌闻到浓郁的麝香味,眼前突然浮现爷爷被鼠群吞噬的场景,耳畔响起万千黄鼠狼的尖笑。
\"闭眼!\"沈三姑的铜烟袋锅砸中陈歌眉心,剧痛让他瞬间清醒。黄烟人形的烟枪已刺到他喉前三寸,被令旗上的火凤死死咬住。陈歌趁机将雷击木刺入对方心口,却像捅进棉花堆般虚不受力。
沈三姑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洒向青铜鼎:\"借离火,破阴煞!\"鼎中绿火暴涨,映出黄烟人形背后的影子——分明是只断尾的黄鼠狼正在操控傀儡。陈歌猛地转身将令旗插进影子的七寸位置,地道里顿时响起刺耳的惨叫。
黄烟轰然炸开,陈歌被气浪掀翻在地。再抬头时,地道里只剩飘落的纸灰和七根断裂的槐木钉。沈三姑瘫坐在血泊中,溃烂的左脸正在快速修复:\"灰家用鼠道把你引来破阵,黄仙趁虚而入,五仙血契...怕是压不住了。\"
祠堂外传来第一声鸡啼,陈歌发现掌心的\"替\"字正在消退。沈三姑却盯着他染血的衣角冷笑:\"黄皮子的索命咒沾了守宅血,中元夜它们会带着百鬼轿...\"话未说完,老妪突然化作纸人飘落,眉心钉着根灰黑色的鼠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