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遗嘱公证处的挂钟,秒针每次跳动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空调出风口飘来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暴雨前腐烂的泥土味。他第三次擦拭镜片,律师推来的牛皮信封在桌面上渗出暗红水渍。
\"令尊陈秋山先生指定您为唯一继承人。\"沈律师的钢笔尖在遗嘱末尾悬停,黄铜表链垂落在羊皮纸上,\"这座宅院自1913年起由陈家世代守护,根据祖训,继承者需在子夜时分...\"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划过闪电。惨白电光中,陈默看见沈律师的倒影在玻璃上裂成三截——左侧是西装革履的现代人,中间穿着长衫马褂,最右侧竟裹着血迹斑斑的寿衣。
\"啪!\"
沈律师突然合上遗嘱,惊飞了落在窗台的乌鸦。那畜生在玻璃上撞出蛛网裂痕,暗红喙尖沾着类似脑浆的粘液。陈默后背沁出冷汗,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他说\"别回老宅\"时暴凸的眼球。
\"这是钥匙。\"沈律师从保险柜取出青铜匣,锁孔造型是扭曲的人脸浮雕,\"今夜十一点前必须抵达宅院,否则...\"他灰翳覆盖的眼球转向挂钟,分针正卡在08与09分之间剧烈震颤。
陈默接过钥匙的瞬间,指尖传来灼烧感。钥匙柄的梅花纹路突然渗血,在他掌心烙出暗红印记。更诡异的是,匣中存放的并非地契,而是三张泛黄的照片——1915年穿马褂的祖父、1962年军装打扮的伯父、以及2003年西装革履的父亲,三人肩头都搭着只苍白的手。
去往滇北的绿皮火车上,陈默的阴阳眼开始发作。车窗倒影里,乘客们的脖颈后都趴着黑雾状的人形,行李架渗出沥青般的液体。当他经过3号车厢时,整节车厢的乘客突然齐刷刷转头——他们的瞳孔全变成钥匙孔形状。
\"小伙子,这趟车三十年前就停运了。\"检票员用只剩半截的舌头含糊说道,腐烂的手指在车票戳出梅花状血洞。陈默跌坐在厕所隔间,听见隔壁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音,还有女人哼着民国小调的呜咽。
当他在暴雨中看到老宅轮廓时,腕表指针正好停在10:59。哥特式尖顶刺破乌云,青砖墙爬满血管状的藤蔓,铸铁大门上的饕餮门环突然转动眼珠。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陈默听见数百人同时尖叫。
\"咚——\"
门廊的西洋座钟敲响十一下,声波震碎所有灯泡。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抓住陈默脚踝,腐臭味扑面而来。他摸出手机照明,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满墙祖先肖像的眼珠都在淌血,照片里的父亲正缓缓抬起右手...
\"新守宅人?」\"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默抬头看见水晶吊灯上倒挂着管家打扮的老者,他的脊椎穿透天花板,肠子像藤蔓缠满梁柱。老者腐烂的左手提着煤油灯,右手握着把生锈的剪刀:\"三更前要剪完所有纸人,否则...\"
话音未落,整座宅院突然剧烈摇晃。地砖缝隙渗出黑血,墙纸剥落后露出密密麻麻的手印。陈默跌坐在波斯地毯上,发现地毯图案竟是用人发绣成的镇魂符,此刻那些发丝正如蛆虫般扭动。
\"先去书房签契约。\"老管家的眼珠掉进茶托,被漂浮的茶叶啃食殆尽,\"记住,别碰任何反光的东西...\"
旋转楼梯的木阶在脚下变形成肋骨状,扶手雕刻的玫瑰突然长出利齿。陈默逃进书房的瞬间,桃木门自动闭合,将追来的腥风拦在门外。书桌上,煤油灯映照出青铜镇纸压着的血契——条款文字竟是用不同年代的血液书写,最新一行墨迹还未干透。
\"以魂为契,以血为钥...\"陈默刚念出声,书房所有藏书同时爆开。纸页在空中组成人形,民国日报的铅字渗出尸油,那些报道标题全是《陈氏守宅人离奇暴毙》的变体。
钢笔尖触碰到契约的刹那,吊顶突然坠落。陈默本能地翻滚躲避,却发现坠落的不是石膏板,而是数十具裹着清末服饰的干尸。它们的手脚被红绳捆成诡异角度,干瘪的嘴唇仍在开合:\"逃...快逃...\"
血契无风自动飘到眼前,陈默的钢笔不受控制地签下姓名。最后一笔落下时,整栋宅院响起婴儿啼哭,所有窗户玻璃浮现血手印。书柜轰然倒塌,露出藏在墙体内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书房,而是民国装扮的新娘正在梳头。
\"相公...该喝合卺酒了...\"新娘的盖头下滴落黑色液体,镶满珍珠的嫁衣里钻出蜈蚣。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阴阳眼看到镜面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当他后退撞到书桌时,发现血契上的签名正在燃烧,自己的掌心浮现出青铜锁链纹身。
老管家突然破墙而入,剪刀划过陈默耳畔。半截舌头落在地毯上,那竟是跟着陈默上车的检票员残躯。\"子时到了。\"管家腐烂的嘴角裂到耳根,\"去东厢房,那里有...\"
整面西墙突然崩塌。月光透过裂隙泼进来,照亮庭院里数百个纸扎人。它们穿着各个时代的丧服,惨白的脸颊画着猩红腮红,此刻正齐刷刷转向书房方向。陈默的阴阳眼看到,每个纸人背后都飘着模糊黑影。
最前排的纸人突然咧嘴微笑,朱砂点的唇间露出真牙。它们手牵着手跳起诡异的傩舞,纸衣在夜风中发出类似惨叫的哗啦声。当陈默意识到纸人群正在逼近时,老管家猛地将他推进密道。
\"顺着铜铃声走!\"管家的下半身被纸人撕碎,肠子挂在密道口的兽首门环上,\"在血月升起前找到...\"
陈默在狭窄的密道里爬行,身后传来纸人指甲刮擦青砖的声音。他右肩的梅花胎记突然灼痛,前方出现微弱的烛光。当摸到密室铁门时,陈默发现门锁正是自己掌心的梅花印记形状。
密室内,八盏长明灯环绕着青铜棺椁。棺盖刻满镇邪符咒,但此刻那些符文正逆时针旋转。陈默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录音,传出父亲临终前被掐断的遗言:\"...千万别打开...\"
\"轰隆!\"
棺椁突然震动,陈腐的血水从缝隙涌出。陈默的阴阳眼看到棺内伸出青灰色手臂,指尖长着与他相同的梅花胎记。当血月红光透过气窗射入时,密道方向传来纸人刺耳的尖笑。
青铜棺盖缓缓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