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柳氏老宅的飞檐染成血色时,柳墨白勒住了缰绳。他望着门楣上那道裂开的《镇煞符》,符纸边缘渗出的黑血正缓缓凝成\"子时索命\"四个字。背囊中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铜针直指宅内东南角的古槐树——那树上本该悬挂的铜铃,此刻却系着条褪色的红绸。
\"少爷...快逃...\"
车夫老吴突然捂住喉咙,指缝间涌出混着纸屑的黑血。柳墨白疾退三步,袖中铜钱剑刚出鞘半寸,老吴的皮肉便如蜡油般融化,露出里面竹篾扎成的骨架——这跟了他五年的车夫,竟是具塞满腐肉的人皮纸傀!
宅门轰然洞开,阴风卷着纸钱涌出。九十九对纸扎童男童女分立两侧,腮红艳得瘆人,嘴唇却用墨线缝死。它们手中捧着的不是香烛元宝,而是颗颗风干的猫头,空洞眼眶齐刷刷转向柳墨白。
\"吉时已到——\"
尖细嗓音自照壁后传来,驼背管家提着白灯笼现身。灯罩上的人皮经络突突跳动,映出他左脸溃烂的疮口——那分明是柳墨白三年前\"暴毙\"的二叔面容!管家脖颈以诡异角度扭曲,后脑勺赫然贴着张褪色喜字。
柳墨白握紧祖传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痕突然变得滚烫。他记得父亲临终前的话:\"若见中庭槐树开花,速毁东厢第三块地砖下的...\"记忆在此处断裂,如同被人生生剪去的戏文。
纸傀们突然齐刷刷跪下,缝死的嘴唇被血线撑裂,唱起诡异的《迎亲谣》:\"红绸缚魂,白烛照路,新嫁娘等郎揭盖头...\"柳墨白循声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中堂供桌上摆着具薄皮棺材,棺面贴的赫然是他与堂妹柳如烟的冥婚庚帖!
子时的更鼓在镇外炸响,所有纸傀突然静止。管家灯笼里的烛火转为幽绿,照出东厢房窗棂上的血手印。柳墨白趁机撞开西角门,却被满地蠕动的纸钱缠住脚踝。那些纸钱边缘生出细密利齿,眨眼间啃透了他的鹿皮靴。
\"兄长终于来了。\"
柳如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柳墨白抬头看见堂妹倒挂在房梁上。她凤冠霞帔染满血污,盖头下滴落的液体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孔洞。最骇人的是其双手——指节反折如纸鸢,掌心各钉着七寸镇魂钉!
柳墨白挥剑斩断缠足纸钱,怀中的《伏魔录》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段血字:\"柳氏长子及冠当以血亲饲宅,此契立於永和三年...\"他猛然记起,今日正是自己二十岁生辰!
东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柳墨白破门而入时,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镜中女子穿着前朝嫁衣,盖头下滴落的血珠在镜面蜿蜒,组成《柳氏家规》残章:\"凡我族人,亥时需向铜镜奉心头血三滴...\"
窗外槐树突然剧烈摇晃,系着的红绸化作巨蟒缠住院墙。柳墨白摸到镜框暗格,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镯——这正是他生母下葬时的陪葬品!镜面突然浮现血手印,镜中女子缓缓抬起右手,腕间玉镯与他手中的竟是一对!
\"夫君该饮合卺酒了。\"
柳如烟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柳墨白转身看见堂妹端坐喜床。她手中铜壶倾倒出的不是酒液,而是蠕动的血蛭!床幔无风自动,露出后面九具悬空棺木——每具棺材都贴着柳墨白不同年龄的画像,棺盖缝隙伸出缠满符纸的枯手。
寅时的鸡鸣刺破黑暗时,柳墨白在祠堂醒来。供桌上的长明灯照出诡异景象:历代先祖画像的眼珠全被挖空,空洞眼眶插着燃烧的白烛。他颤抖着掀开蒲团,发现下面压着半张血书:\"速掘古井,毁红木匣...\"
井口方向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柳墨白握紧铜钱剑走近时,月光恰好照亮井壁——那上面密密麻麻刻满\"柳墨白\"三个字,字痕里嵌着婴孩的乳牙!当他探头下望,井底水面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怀抱血婴的嫁衣女子,正咧着缝满红线的嘴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