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青铜左眼映出血色祭坛时,客栈梁柱突然渗出暗金色黏液。那些黏液在月光下凝成龟甲裂纹,竟与九重渊首层井壁的镇魂符完全契合。他踉跄扶住供桌,桌角青铜铃无风自鸣——这铃铛纹路与二十年前周婉娘棺中陪葬物分毫不差,铃舌处却多出道新鲜的裂痕。
\"砚儿,你终究成了钥匙。\"
沈怀山的声音从地窖裂缝传来,裹挟着青铜海沸腾的轰鸣。沈砚低头望去,裂缝中伸出数十条覆满青苔的锁链,每根锁环都刻着\"戊寅年惊蛰\"——那是他周岁生辰,亦是母亲难产而亡的忌日。锁链末端拴着半截焦黑的龙骨,龙角处卡着枚沾血的银锁,锁芯转动的声响竟与客栈门楣铜铃共振。
当沈砚踏碎第七块地砖时,整座客栈突然倾斜四十五度。腐朽的八仙桌滑向墙角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客栈倒影,而是沸腾的液态金属海——正是他在归墟之门见过的青铜海!海面漂浮着九具水晶棺,最中央那具棺盖大开,二十岁的自己正从棺中爬出,手中骨刀流淌着暗金色液体。
\"时辰到了。\"镜中青年咧开嘴角,露出与沈怀山如出一辙的森白牙齿。他挥刀斩向镜面,刀刃触及青铜的刹那,现实中的客栈地窖突然生长出血肉墙壁。那些暗红色肌理蠕动着,将沈砚推向裂缝边缘。他反手抓住锁链,掌心被龙鳞割得血肉模糊,却瞥见锁链纹路中藏着行小楷:\"婉娘绝笔,癸亥年霜降\"。
裂缝深处传来瓷器破碎声,周婉娘的嫁衣残片如蝶群纷飞。某片绣着并蒂莲的衣角贴上沈砚左眼,琉璃瞳骤然映出三千年前的祠堂——暴雨中的周婉娘并非躺在产床,而是跪在青铜鼎前。她手中捧着的不是婴孩,而是颗跳动的青铜心脏!鼎内沸腾的金属液倒映出罗睺的镜面躯体,祂的指尖正穿透周婉娘后颈,将青铜楔刺入脊椎。
\"这才是真正的传承。\"沈怀山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他从龙骨后转出时,竟是二十岁模样。那具躯体没有腐烂痕迹,唯有左眼嵌着青铜罗盘,盘面裂纹拼出沈砚的生辰八字:\"你娘当年剖出的不是胎儿,是罗睺的第三只眼......\"
客栈门窗突然自动封死,七十二盏人皮灯笼同时燃起绿焰。沈砚的青铜左眼渗出黏液,液体落地凝成与归墟之门相同的星图。当星图触及供桌下的青铜铃,客栈地砖逐块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青铜海——无数沈家先祖的尸骸在海中沉浮,每具尸体后颈都插着青铜楔,楔身咒文与沈砚脊椎上的烙印完全一致。
沈怀山抬手扯开衣襟,胸腔内的青铜心脏突然炸裂,飞出九枚浸血的铜钱。铜钱嵌入客栈承重柱的瞬间,整座建筑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沈砚被声波震得撞向青铜镜,镜面破碎时,他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正将骨刀刺入周婉娘腹部——而那个被金属液包裹的\"胎儿\",分明是缩小版的青铜冠冕!
\"现在你该明白了。\"沈怀山的声音在青铜海共鸣中扭曲,\"所谓幽冥客栈,本就是罗睺瞳孔所化的囚笼。\"九重渊各层的青铜棺同时开启,棺中飞出无数青铜铃,铃舌竟都是沈家历代镇渊人的指骨。
当沈砚抓住最近的那枚铃铛时,琉璃瞳突然映出血色幻象:三千年前的自己跪在祭坛前,亲手将青铜冠冕戴在周婉娘头顶。而母亲最后的微笑里,藏着与沈怀山同样的癫狂——她的嫁衣下摆浸透的并非羊水,而是从归墟盗取的青铜原液!
客栈轰然坍塌的刹那,沈砚坠入青铜海。液态金属灌入七窍时,他听见周婉娘跨越时空的叹息:\"砚儿,要终结轮回,需先成为轮回本身......\"无数青铜锁链从海底伸出,将他拖向那顶悬浮的冠冕。
当冠冕触及额头的瞬间,沈砚的视野骤然分裂——左眼看见客栈在三千个时空同时燃烧,右眼窥见沈怀山在九重渊底层重塑躯体。青铜液的腐蚀声中,他最后触摸到供桌残片上的血字,那是用母亲指甲刻下的真相:
\"罗睺即沈家,沈家即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