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抱着程慕走后,贺向野就被丢出了鸢尾。
他很恍惚。今晚他算是彻底明白了程慕和沈奕之间的关系。虽然在此之前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但这跟亲眼看到是两码事。
他走在半夜的路上,街灯昏黄,光线在他身后拉出了一道孤长的影子。他没目的地走着,像个被丢出舞台的配角,连台词都来不及说完。
他从来没真正拥有过程慕,哪怕靠近过,也只是靠近而已。贺向野忽然笑了一下,很轻,很短促,带着点自嘲。他没什么可怨的,也没人给他资格去怨。只是……真的很疼。
他在街上像个游魂似的一样走了很久很久……
真行啊……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 ,简亦安心里想。他已经三天没有见过贺向野了,这几天他一直在等他一个电话,可到了今天晚上,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开车去了贺向野家。
他熟练地打开门锁,却发现屋里静悄悄的,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客厅一圈,空无一人。厨房冷清,卧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也是一片寂静。贺向野并不在家。
他愣了一瞬,像是没料到这一点,整间屋子安静得像空壳,只剩下冷空气扑面而来。他皱起眉,眼里闪过一抹不安。
“会不会还在店里加班?”
他立刻下楼,又驱车赶往贺向野的包子店。冬夜的街道被路灯照得昏黄,寒风吹得卷帘门咔咔作响。包子店的大门早已经被拉下,显然早就已经打烊了。
他下车查看,正巧碰到了附近的街坊阿姨,她冷得缩着脖子正从便利店出来,他问了句那阿姨,说不定她能知道点什么。
阿姨看他长得好看,热情地回应:“小贺啊?他卖完就早早关门回去了。”
简亦安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像有团冰冷的雪堵在胸口,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起。他翻遍了贺向野可能出现的所有地方,河堤、小广场、公园长椅,全都空无一人。
最后,他想了想又拨通了季然的电话。
“能不能把我查查贺向野的下落”简亦安焦急地说。
“你说那个贺向野?他昨晚来了鸢尾。”季然说。
“什么?”简亦安一怔,“他去鸢尾?谁把他抓去的?”
“我的人。”季然顿了顿,“不过是沈奕的意思。”
简亦安眉头紧锁:“你听沈奕的?”
“你知道的,我不想得罪沈奕,得罪他对我百害无一利。”季然撇撇嘴。
“但沈奕没怎么他,昨晚就已经放他走了。”
“你确定?”
“确定,但他离开后去哪儿,我还真不知道。”季然如实告知。
电话那头模糊的语气让简亦安心头一紧,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几乎立刻掉头,回到贺向野家附近,沿着周边的宾馆、旅店、快捷酒店,一家一家地问过去,夜里的冷风不停灌进脖子里,他的外套已经被冰地发硬,发梢上也结上了寒霜。
一直到了早上五点多,他终于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快捷酒店前台,听前台小哥犹豫道:“听你的描述这个人好像是昨天晚上来的……不过我们不能提供客人信息,只能转接电话或者留言。”
简亦安是个聪明人,直接动用了一点钞能力,他就直接得到了房间号和备用房卡。
他没有耐心等电梯,直接跨步冲上了三楼。楼道里的感应灯一闪一闪,灯光洒在他脸上,衬得他神情很慌乱。
“嘀——”一声轻响,房门开锁。他刚推开门,鼻尖立刻就撞上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冷空气直接扑面而来。
房间里阳台的推拉门大开着,寒风一股一股地灌进来,屋内的温度低得像冰窖一样。简亦安脚步一顿,随后猛地朝阳台方向冲过去。
贺向野就蜷在那里,靠着玻璃窗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身边还散落着好几瓶酒,有啤酒、有白酒、地上还都是被打开的瓶盖。
“贺向野!”简亦安脱口而出,心脏骤然紧缩。
他跨步上前,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感觉他还有气。简亦安这才狠狠地喘了一口气,胸口仿佛被谁重重捶了一拳,疼得厉害。
“你他妈疯了吗……”他低声骂道,“喝这么多,是想冻死在这儿还是醉死在这儿?”
他伸手去抱贺向野,才发现他身上冷得吓人。整个人都是僵硬地,身体沉甸甸地压在他怀里。
简亦安刚一靠近他,就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那股子沉实劲儿,即便如此,要把他从阳台抱进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简亦安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无奈地蹲下来,用手臂卡住他的腋下,一点一点地把他往屋里拖。
寒风透过半开的推拉门灌进来,卷起他额前几缕湿软的头发。简亦安一边拖人一边侧头用肩膀顶住门,把那道通往夜色的缝隙关得严严实实,反手锁上,彻底将外头的寒意隔绝。他站在门边喘了几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眉心微微拧起。
他走过去打开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设在了最适合的二十六度。热风还未完全流通,他已经重新回到了贺向野身边,继续把他往卧室里拖。
终于把人拖到床边,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扶坐起来。贺向野的脑袋歪在他肩膀上,呼吸微热,还带着酒气。简亦安偏过头躲了躲,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叹了口气:“你要是醒着,能不能自己挪一下。”
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鼻息。他摇了摇头,蹲下去,开始一点点帮他脱衣服。
衣服被脱下,简亦安整个人僵住了。那些淤青和擦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触目惊心,一道一道蜿蜒在锁骨、肩头、腰腹之间,有的已经发黑,有的还泛着红,甚至还能看到指痕留下的轮廓。像是被谁狠狠按在地上碾过一样,凌乱而不堪。
他把贺向野托进卫生间,一手托着他的后背,另一手控制水温,直到水流不烫也不冷。他拿着毛巾一点点擦拭着那些伤处,力道小心翼翼,生怕再碰疼他一点。水珠顺着贺向野的脊背流淌,也打湿了他自己的衣袖。
那些伤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几乎想揍人。他压下了所有情绪,专心把人洗干净,又用毛巾裹住,从头擦到脚。之后又艰难地把人扶回床上,小心翼翼地塞进被窝里,把被子掖好,才终于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