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悠悠,却别有深意。
“世上真有你这种女人,什么事能比你的身子重要?”
“大家都很辛苦,我总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有点心虚,嗫嚅着辩解。但那人目光深邃摄人地,要把我藏形匿影的那点虚荣心,挖掘出去。
他走过来,轻轻拥住我,语气有点无可奈何的咬牙切齿。
“我很有必要让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身子不再是你一个人的,”
“……而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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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凝神琢磨这话里的意思,卧房外有人敲门,他朗声答应,见曲丛生躬身进来。
“南先生,你要的人来了。”
“哦。”
他应着,却是拉我手,“走,下去见见。”
“谁啊?”
“我给你请的陪护。”
我愕然。
他定神看看我,“我不喜欢女人,在这里人多嘴杂。不过你来了,总需要女人照顾。这个人你如果喜欢,就可以留下。”
“我不喜欢。”
我脱口而出。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陪护的经历,事必躬亲、亲力亲为,现在有了这个所谓陪护,感觉怪怪的。
“你拒绝得倒真快。”
他轻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她是我熟悉的。40多岁,人也不错。看你那如坐针毡的样子!将就两天,是你用她,又不是她用你。”
毫不避讳曲丛生,眼角突然飘出邪气的笑意。
“难不成,你所有的事,都喜欢我来亲自伺候?”
这倒真是将了我一军,我立时毫无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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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以女主的身份审视这个巨富的家,发现其中点点滴滴的水落石出,不仅仅能用诧异来形容。
诺大一座别墅,只有一位管家、两位厨子,其中一位还是南正安以喜好家乡菜为名,从陕西一五星饭店专程带来的。除了这三位,别无其他佣人,更别提女佣了。
但更让我好奇的,是那个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曲丛生。
据知情人士介绍,他是南正安现今家庭的总管,所有家庭用品采购、家具布置、宴会流程、酒的鉴别、甚至洗衣、整理房间的小事都由其负责。在瑞士受过训,雇佣身价不菲,年薪将近300万,天哪,比我还要多。
他奉承的是标准的英式管家服务,就是我有所耳闻的、中国新兴贵族的贴身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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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式管家需要极高素质,必须熟知各种礼仪、佳肴名菜、名酒鉴赏、水晶银器的保养等等,几乎要有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本事。因此,其训练课程也是相当严格和全面的。据说,要经受急救训练、保安训练、枪支保管训练、正式礼仪训练、雪茄的收藏与保养、酒的鉴别和品尝、家居饰品保养、服装保养、团队服务演练、人事组织构架……几乎涵盖了生活的各个方面,且尤有过之。
南正安出国公干私干,行程从不通过巨丰走账。他的生意和志林的分开,但机票预定、酒店床位预定、甚至行程都会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丝毫不劳烦志林的秘书,都是曲丛生一手包办。
南正安用人专一,从2年前至今所有生活上的事,一直是吩咐曲丛生去办,几乎也不打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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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购置阳明山别墅到贡院x号,装修风格只是略一谋划,细节、操作通通都经由曲丛生之手,由此可以看出,曲的地位相当于他的右手,左手是他弟弟志林,那么,我呢?
我想了一想:我不是其左膀右臂,但我是他的心脏。
这么想,对那个男人也不见得去吃什么醋。
反正南正安的西服不用我熨,服饰不用我打理,用度不用我操心,不劳心劳力,岂不快哉。
但终归还是无法想象,一个快30岁的男人为你铺被叠床,甚至为你准备、摆弄化妆品。女人贴身的玩意儿,甚至卫生巾的品牌,都来征求你首肯,一一为你备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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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丛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即使南正安没有要求,他也会按照惯例和规矩办事。以擦皮鞋为例,他一定要把鞋带解下来擦鞋舌部分,并用鞋油擦过鞋带,擦净浮油,再一孔孔穿好,步骤一丝不苟。南正安有好几双价值上千美元的皮鞋,经过了曲丛生两年如一日的妥善保养,始终色泽光亮如新。如果是我去擦,肯定做不到这么专业。
管家工作中,较常见的一项就是为主人安排晚宴,筹办宴会是其拿手好戏。餐具摆放、上菜顺序都有固定流程。曲丛生的脑子就是一本笔记本,他能清楚记得上个月宴请的菜单,知道客人的名字,哪个人对海鲜过敏,谁又从来不粘白酒。在阳明山举行的晚宴至今不过两三次,但曲丛生记录了厚厚的一本备忘录。
我曾经怀疑过,这个穿着笔挺、气度不凡,比绅士还文雅的管家,到底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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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来这里,都从未见过其他佣人,渐渐明白了他的工作范围。
我整洁如新的衣柜,保养得当的高档衣饰,甚至是我曾穿来,又不慎遗落在房间里的黑裙和鞋,都分门别类,整齐有序地整洁异常,在相应的位置被郑重其事、束之高阁。
从装修房间、整理公文到洒扫厅堂,整理卧具无一不精。
据说他亦曾接受过收藏品、古董鉴赏和花卉的培训课程。不过南正安不好这个,这几项在阳明山,均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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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正安外出或参加宴会,需要进行衣着搭配时,曲也经常将衣物放好,给出中肯实用的建议。这个工作习惯也一力延展,变成了对我。
如我那次参加d&thIRd的会议,那套黑色的套装,就出自曲丛生的准备。
可惜,他还未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不知我最爱的是姹紫嫣红、花枝招展,而是以为我中规中矩、刻板古朴?
此外,身为管家,他还有一项杀手锏的工作职责——求生。
我敢说,他一定会玩枪。
一旦发生危险,这是一只不折不扣、从黑暗中奔出的狼。从那偶尔现出的藏龙卧虎的决绝眼神,我就知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值3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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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如今他身处卧房,在我眼皮子底下收拾床铺,将我午睡再次沉溺的被、枕轻柔地叠放,那双手白皙、曲线柔和,动作柔弱淡淡如风。
我眼睁睁看着,竟然有一刻生出他是女人的错觉。
心底生出一丝想仓皇出逃的本能。
叹口气,世界的贵族生活日新月异,我这点小心脏,根本承受不起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激。
正要从沙发上坐起,夺门而出,他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太太,现在是4点,南先生让我提醒您,别忘了吃药。”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抱头鼠窜。这称呼让我心跳加速差点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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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意回头走过去,面对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突然很有想告诉他真相的冲动,憋了几秒把说不出来的话憋了回去。
“你好!曲管家。谢谢你这么客气。不过,我想跟你说两件事。”
“您说?”
他不卑不亢,也不知我意欲何为,职业本能的反应让他的表情恭顺而谦虚。
“第一,请不要叫我太太,我不习惯。如果你想叫我,请叫我小廖或廖冰然,你比我大,这么叫我听着更习惯;”
“第二,我不太能理解你的工作范围,我建议,我在房间的时候,你不要进来。至于你该做什么,就继续。”
“好的。”
他毫无异议,吐出两个字,表情恭敬到我见犹自唏嘘。
这挣300万的男人,从容得滴水不漏、彬彬有礼,但怎么就让我如此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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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经过厨房,见到刚来的特护黄玉梅正在那里忙碌。
本是从书房里拿了一本书,打算去花园小憩一读,却被一种奇怪的香味吸引,腿转了个弯,直达那处禁地。
男厨小许正在黄姐的指挥下操作,整洁的案板上放置了一只皮肤白皙的鸡。
黄姐背对着我,嘴里却滔滔不绝地吩咐,“好了,海参洗好了,在锅里焯一下,”
“那鸡焯好了,和香菇一起放进去,笋花呢?笋花不可少啊,准备了吗?”
小许动作跟上,黄姐点了点头,一回头见是我,正要出言相呼,我怕她又叫我太太,急忙先开口,“黄姐,你在做什么呢?”
她一愣,想好的称呼也不好说出口,笑笑。
“这不,南先生说你需要好好补补,我呢,就擅长做这个。打算给你做道清炖鸡参汤,瞧你脸色真是不好,血气不足啊。”
她是半个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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