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舟撞碎松油火把的瞬间,谢燕嗅到腐肉烧焦的气味。
十七盏幽冥灯笼从四面八方浮起,巡逻队青灰色的脸在火光里明灭。
御苍生的判官笔横扫过船头,泼洒出的血墨在半空凝成锁链,将最近的三个鬼吏拖入沸腾的潭水。
\"西南角缺口!\"谢燕将典籍残页贴在眉心,那些蝌蚪状的阴篆突然在她视网膜上重组成路线图。
御苍生挥笔斩断缠住乌木舟的水草,舟头调转的刹那,谢燕袖中阳火符点燃了桅杆。
燃烧的乌木舟如同利箭穿透鬼雾,巡逻队的铜锣声被抛在后方。
谢燕腕间的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肘,典籍封面渗出的黑液浸透了她半边衣袖。
御苍生扯开染血的绷带,心口契约纹与怀中竹简产生共鸣,泛着青光的竹片自动飞向船尾破损处。
第二波拦截出现在黄泉岔路口。
五个持钩镰的鬼吏踩着浮尸跃上甲板,腐臭的钩尖直取谢燕怀中的典籍。
御苍生反手将判官笔插入船板,笔杆爆开的血雾中冲出三只墨色巨狼。
谢燕趁机翻开典籍第二百四十三页,咬破手指在空白处画出阳间北斗七星图。
鬼吏们的钩镰突然调转方向,互相绞住同伴的脊椎骨。
御苍生的墨狼趁机将敌人撞下乌木舟,其中一只狼尾扫过谢燕肩头,替她挡下暗处射来的毒镖。
当最后个鬼吏的惨叫声消失在浊浪中,谢燕发现御苍生眼白里泛起的金纹竟与契约纹如出一辙。
\"还有三里。\"谢燕用阳火符烫合典籍开裂的封皮,火星溅在御苍生手背的伤口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御苍生甩出判官笔钉住突然从船底探出的鬼手,笔锋没入乌木的瞬间,整艘船突然泛起血色光华。
第三道关卡是忘川支流上的石桥。
十二名戴青铜面具的鬼吏列阵桥头,他们手中经幡抖落的不是纸钱,而是闪着寒光的刀片。
谢燕突然将典籍按在御苍生后背,泛黄纸页上的星图与他心口契约纹完美重合。
御苍生周身爆开的气浪掀翻了半数敌人,判官笔吸饱血墨后暴涨三尺,笔锋过处竟留下燃烧的刻痕。
谢燕趁机抛出三枚竹简,青光没入桥柱的瞬间,整座石桥开始崩塌。
当乌木舟擦着坠落的巨石冲出关卡,她看见御苍生后颈浮现出完整的星图纹路。
地府出口的青铜门已近在咫尺,门环上饕餮纹的眼睛突然转动。
谢燕怀中的典籍剧烈震颤,黑色黏液在封面凝成\"判\"字。
御苍生挥笔劈开最后两道水幕,却在触及青铜门的刹那被震飞判官笔。
朱红官袍拂过沸腾的水面,判官的身影从门环中走出。
他手中生死簿无风自动,乌木舟上的血色符文开始剥落。
谢燕腕间金纹突然刺入典籍,泛着金光的书页悬浮半空,正好挡住生死簿照下的青光。
\"地府律例第三百二十条。\"判官的声音让潭水结出冰碴,\"私携禁典出界者,抽魂点天灯。\"
御苍生的判官笔突然自行飞回手中,笔杆裂开的缝隙里涌出带着星辉的墨汁。
谢燕按住就要暴起的同伴,染血的指尖划过典籍某页:\"大人可记得律例第一百七十四条?
持禁典过三关者,可面陈阎君议规。\"
冰层裂开的脆响中,判官官帽下的阴影微微晃动。
谢燕趁机展开浸透黑液的残页,那些扭曲的阴篆在她清喝声中重组,竟显露出与生死簿相同的朱砂批注格式。
\"三百年前孟婆改制引魂汤配方,二百年前轮转王重订往生簿——\"谢燕腕间金纹顺着典籍爬上判官袖角,\"地府规条本就在血与火中更迭。\"
御苍生心口的契约纹突然与青铜门产生共鸣,门缝中渗出的阴气化作锁链缠住判官双足。
谢燕踏着坠落的冰碴向前,典籍悬浮在她与判官之间,泛黄纸页上逐渐浮现出闪着金光的修订条款。
判官手中生死簿突然自动翻到末页,空白处隐隐显出与典籍相同的星图。
当谢燕念出最后段上古阴篆,整个忘川支流突然静止,无数亡魂从水底浮起,朝着散发金光的典籍伸出透明的手。
青铜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判官宽大的朱红衣袖拂过生死簿,万千亡魂的呜咽声突然凝固成细碎冰晶。
谢燕腕间的金纹已经爬满典籍封面,那些被血浸透的星图正与御苍生心口的契约纹同步明灭。
\"走!\"御苍生抓住谢燕的手腕跃出乌木舟,判官笔残留的血墨在空中划出燃烧的弧线。
当两人穿过青铜门裂缝的刹那,谢燕听见典籍里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那些阴篆化作金粉钻进她的指缝。
阳间的晨光刺得人眼眶发酸。
谢燕踉跄着跪倒在出租屋的木地板上,怀里的典籍正在褪去黑色黏液,露出原本暗青色的皮质封面。
御苍生背后渗出的血在衬衫上洇开星图轮廓,他反手按住心口契约纹,三枚竹简从虚空中掉落,正好压住地板上蔓延的阴气裂缝。
七天后,谢燕用朱砂混合自己的血调成墨汁。
典籍摊开在拼凑的方桌上,第二百四十三页的北斗七星图与天花板垂落的铜钱阵相呼应。
御苍生的判官笔悬在墨碗上方,笔尖沾到血砂的瞬间,笔杆裂缝里溢出的星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
\"西南鬼门关的轮值时辰要改。\"谢燕用桃木尺压住乱颤的纸页,阳火符烘烤过的竹简浮现出地府全景图。
御苍生忽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判官笔尖精准戳中图中某处,典籍上的阴篆立刻重组出新的轮值条例。
当第一个修订条款生效时,挂在窗外的青铜风铃无风自鸣。
谢燕望着浮现半空的血色批注,发现御苍生眼白里的金纹比在地府时更清晰了。
他心口的契约纹正透过衬衫发出微光,与桌上典籍的星图产生共鸣。
改写第三十九条往生规则那夜,整栋楼的电路突然故障。
谢燕在烛光中描摹黄泉岔路的新路线图,御苍生的判官笔突然自己飞起来,在墙面写满闪着金光的阴篆。
两人背靠背守到天亮,地板上凝结的冰霜爬满防盗门时,典籍自动翻到了记录孟婆汤配方的那页。
三个月后的暴雨夜,最后一条修订完成。
谢燕将典籍合拢的瞬间,所有竹简突然悬浮成环形,青光中浮现出地府十二殿的虚影。
御苍生的契约纹蔓延到脖颈,在锁骨处形成半枚星图,而谢燕腕间的金纹已经缠住整本典籍。
暴雨停歇时,地板上积水中忽然漂过纸钱。
谢燕掀开窗帘,看见对面楼顶站着个撑黑伞的身影。
御苍生的判官笔在玻璃上划出燃烧的刻痕,那个身影便化作青烟消散,但空中残留的铜锣声让典籍封面起了层鸡皮疙瘩似的褶皱。
次日清晨,谢燕发现典籍内页渗出淡金色的黏液。
那些修订过的条款在阳光下泛着血丝,而御苍生后颈的星图纹路开始缓慢转动。
当她把最后张阳火符贴在防盗门上时,铜制门把突然结出薄霜,霜花里凝着极小的饕餮纹样。
午夜时分,修订完成的典籍在书桌上自行摊开。
第二百四十三页的北斗七星缺了勺柄处那枚星子,谢燕白天补全的朱砂印记竟消失了。
御苍生心口的契约纹突然刺痛,他在镜中看见自己眼白的金纹里,隐约浮出判官官帽的轮廓。
暴雨又至时,谢燕腕间的金纹缠住了整条胳膊。
她推开窗想查看铜钱阵,却见对面楼顶的黑伞连成一片,伞骨下悬着的青铜铃铛正对着她窗户摇晃。
典籍在身后发出纸张急速翻动的哗响,而御苍生发现自己的判官笔尖,不知何时凝了点猩红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