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公,土地公!”钱甲用手掌拍着地。
钱甲身后的土地公下意识就想走上去,结果被魏落英拽住,“不是叫你。”
树妖从土地里冒出一个头,他像一只钻地鼠一样,缩头缩脑的,只从土地中露出一双眼睛。
树妖的眼里充满了疲惫。这几日着实是快把他忙坏了,他算是彻底的摸了一遍土地管理的流程,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管。
矿脉矿产,良田林地,民宅民宿,凡是在地上有价值的东西,都能算到册子上去。
每一任土地爷都堆着一大笔烂账,地仙都是要把自己的账面搞得漂漂亮亮的才有升迁的机会,即便是有烂账在手上也要压着。
等平安升迁,这笔烂账还有下一任帮上级压着,新任职的地仙若还想往上升,就必须帮上级捂住他的破绽,直到他的领导熬出头,自己才有机会往上升,然后把更大的烂局面,继续传给下一任。
事态就这样不断的循环,一直到东窗事发。
或者出现一个头铁的,把篓子捅破天,或者真的硬着头皮解决所有面临的两难问题。
树妖发现这地界的粮食收成其实已经透支到两千年以后了,他当时看到这个账本,整只妖都是懵逼的。他妈的,谁看到这个烂摊子不会懵一下,这个神仙还要怎么做啊?他妈的哪个仙人成仙是为了在下界种两千年地的啊,还没享福呢,先背上债了是吧。
这比在山下压个五百年还难熬好吗,这他妈当个地仙比坐天牢还苦,这帮神仙他妈的都不想着怎么做事,全想着怎么甩黑锅,撑面子是吧。
“土地公死了。”树妖看着钱甲,把所有的坏情绪全往他身上泼。
钱甲自己也是要死不活的,他脖子还被金刚圈锁住了,“土地公,我可是给你找了不少的好帮手。”钱甲示意他看向这漫山遍野的恶鬼,“有什么好用的种子,全让他们种上,这可是做功绩的好时机啊,这群家伙一个个可有干劲了,大家卵足了劲,都想着大干一番事业呢。”
树妖只觉得这疯先祖说的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什么种子?”
钱甲小声凑到树妖耳边说,“那土地公有很多法宝的,忽悠赈济大臣时,他用了一棵丰收草。他的地盘一定还有很多宝贝,你多去翻一翻,找一找,总能找到的。你不知道的东西就拿来给我看,我知道那是什么。”
树妖点点头,正要钻回地里去处理公务。
“你上瘾啦,办事这么积极。”钱甲笑嘻嘻的看着他。
树妖愣了一下,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他虽然嘴上抱怨当土地爷要收拾的烂摊子太大,但实际上,他在扮演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一种畅快的感觉。不是大权在握的畅快,而且身上的罪孽被责任冲淡的超脱感。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他没有被人期待过。
世间没有多少责任能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他总是不断的被人指责,不断的背负罪恶。他作为妖孽,只是在不断的杀戮来修行自己的道,不断的用暴力去拆解别人的轮回因果,来为自己证道。
当他终于背上两千年的责任之时,他感觉自己狂躁的内心,被沉重的责任稳定住了。他出现了一种幻觉,他感觉自己突然有了着落。
“别急着走啊,给我撑了腰。”钱甲笑着说。
树妖心里嘀咕,你这个疯子,还要我帮你撑腰,但是他嘴上却是另一种口风,“钱真人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在这里留个土地公的分身,配合我演出。”钱甲说。
“行。”
话毕,树妖留下一个分身,真身重新遁入地层之中。
钱甲扶着土地公留下的傀儡站了起来,“各位,看到没有,这就是这里的土地公。”
钱甲又开始了自己的大忽悠计划,“所谓民以食为天,修仙呢,就要先磨练自己的心性。面朝黄土背朝天,第一个修仙者就是从农作中开悟的,土地是修仙的根基,劳作是最磨练人心性的事情了。如果能在劳作中看破轮回,想必各位,一定能早日成仙的。”
“你他妈在这里忽悠谁呢!”一个恶鬼指着钱甲的鼻子骂,“他妈的种个地能修仙,我太爷爷他妈早就成仙了,你少他妈在这里忽悠人,快让我们回去!”
“对呀,让我们回去!”其他恶鬼也跟着附和。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钱甲也摆出一张臭脸,“真想我送你回去,好歹也要跪下来,三拜九叩,叫我三声爷爷,我才会考虑一下送你回去吧。”
“你他妈的摆什么谱,你以为自己是玉皇大帝啊。”恶鬼恶语相向。
“老子就是玉皇大帝,你不服气?”钱甲在骂架这种事情上,很少输过阵,“让你给老子当牛做马,都他妈算抬举你,你懂吗?”
那只恶鬼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脾气,“你他妈的唬谁呢?!真以为只有你能耍横,变几个戏法就是你说了算了?!”
那恶鬼从人堆中走出来也算是人高马大,他也仗着自己的身形摆谱。他弯腰从地上挑拣出一块乱石,单手抓起来,锋利的指甲直接嵌入了石块中,气势汹汹的朝着钱甲走过来。
“你以为就你会耍横是吧!”那恶鬼怒气冲冲的瞪着钱甲,他高出钱甲身形半个头,想要把钱甲的气势吓退。
但钱甲好像无论被怎么恐吓,都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甚至觉得对方还不够凶狠,主动出言挑衅对方,“干嘛,等啥呢,砸我啊,咬人的狗不叫。”
恶鬼怒不可遏,就想这么一板砖砸下去。
可当他真的想动手拍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眼前这个猖狂青年的眼睛。
他开始想象,想象这个青年的眼球粘连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他开始想象对方的血液,飞溅到自己口腔中的味道。他想着这些血腥的场面,愤怒的情绪又开始退潮。
恶鬼抓着那块石头有些进退两难,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流氓地痞,他不过是看过几部黑帮片的社畜。他是一个受过十几年良好教育的普通民众。
他脑子里只是模糊的描摹了一些兄弟义气的轮廓,他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争勇斗狠。
他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也不过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百姓,他没有犯过罪,也不知道犯罪之后的后果是什么,他不知道打爆眼前人的脑子具体是个什么场景。文明教育让他无法回归野蛮。
钱甲扇了对方一巴掌,“给你点动力,打我啊笨!”
恶鬼气血上涌,狠狠挥出手臂。结果撒了钱甲一脸石屑。
恶鬼太过激动,石块在他掌心被捏碎了。
钱甲一巴掌又甩在对方脸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你他妈!”恶鬼抓住钱甲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啐!”钱甲借着距离优势,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对方脸上。
“操!”
恶鬼抓着钱甲的身子,直接狠狠往地上一砸,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泥土地上直接砸出一个浅坑,钱甲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你他妈犯贱吧!找打!”恶鬼打了人还要找借口,他向周围的看客解释,“你们都看到了,是他太过分我才打他的啊。”
“哈哈哈哈哈!”钱甲虽然身上很痛,但是他还是笑得很痛快,甚至甩出了一句评价。
“怂包。”
“你他妈!”恶鬼打破禁忌之后就打上瘾了,又狠狠补了一脚,“还没挨够打是吧?!”
“哈哈哈,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啊,傻屌。哈哈哈哈。”钱甲陷入了自己制造的癫狂之中。
罗浩就站在旁边,他离得最近,看的最清楚。
“癫子。”
他喃喃自语的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