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达满心悲愤,脚下的土地混着血水与腐臭气息,令人作呕。他俯身而下,双手好似两把利刃,猛地插入那腥臭的泥沙之中。指甲深深抠进泥沙里,指缝间尽是黏腻触感,未凝固的血浆带着温热,江底腐殖质散发着刺鼻的霉味,两者交融,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涌。当他奋力抓起一把泥沙时,几颗人牙从他指缝间悄然滑落,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森白的光,透着无尽寒意。
其中一颗臼齿的咬合面,还残留着熠熠生辉的金箔碎片,吴山达定睛一看,心中猛地一痛,那竟是腾冲土司生前镶的金牙,熟悉的模样瞬间勾起往昔沉痛回忆。“喀啦” 一声脆响,吴山达突然失控般捏碎一颗门牙,尖锐的瓷片无情地割破掌心,殷红的血珠迅速涌出,滴答落下。
就在血珠滴入江水的刹那,江心那不断翻涌的漩涡中心,瞬间浮起密密麻麻的气泡,仿若无数看不见的嘴在贪婪吞咽这场血祭。与此同时,远处缓缓漂来半截日军皮带扣,金属鹰徽上沾满了云南特有的红土,那是远征军将士们在战火中,靴底不经意间带进战壕的故乡印记,此刻静静诉说着往昔的烽火硝烟。
月光洒在日军尸体上,使其泛着尸蜡般令人胆寒的青灰色。吴山达强忍着满心厌恶,伸手扯开一具尸体的衣领。刹那间,腐肉撕裂声传来,恰似湿帛被猛地扯碎,在这寂静夜里格外惊悚。尸体锁骨下 “井上 - 173” 的编码映入眼帘,那编码是用烙铁深深刻入骨膜的,边缘已增生出暗红色肉芽,像是这数字本身在疯狂吸食血肉,不断生长。“看看这个!” 吴山达怒声吼道,他粗暴地掰开尸体的右手,只见掌纹被硫酸腐蚀出条形码状的沟壑,触目惊心。“他们在南京用活人做编号实验......” 他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那具尸体竟毫无征兆地痉挛般弓起,紧接着,腹腔爆开大团白蛆,那是日军 731 部队培育的食肉蝇幼虫,专门用来清理人体实验残骸,这些蠕动的蛆虫仿佛在昭示着日军罄竹难书的暴行。
狂风突起,席卷而来的沙粒在空中迅速凝成血色雾障,仿若一层血海。王越见状,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满是惊惶与悲痛。沙粒撞击钢盔发出的脆响,竟奇迹般地与南京中山码头尸堆里散落的金牙声重叠。思绪瞬间飘回 1937 年那个寒夜,王越清楚地记得,自己抱着被刺刀挑死的传令兵,少年嘴里嵌着的金牙也是这般 “叮当” 坠地,清脆声响似一把把利刃,割扯着他的心。“12.13......” 王越不由自主地呢喃着,望着沙尘暴中忽隐忽现的血色日期,他的牙龈因过度咬合渗出血丝,嘴角微微溢出殷红血迹。此时,江风毫无预兆地突然转向,裹挟着浓烈尸臭灌入鼻腔,那是混合了肠道内容物、烧焦皮肉与化学毒剂的独特气息,与南京大屠杀现场的气味如出一辙,令他几近窒息,往昔惨烈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吴山达强压心中怒火,剖开一只果蝠尸体,只见胃囊里黏连着浸透胃酸的纸条。缅甸蒲甘纸特有的构树纤维,质地粗糙却承载着沉重使命。纸条上,用南京栖霞寺的香灰墨写着:“昭和十三年生 山口县光市 祖坟北纬 34°15';...” 吴山达眉头紧皱,声音低沉而决绝:“三百零七张生辰帖。” 言罢,他将纸条撕成碎片,用力抛向江心。那些碎片遇水瞬间膨胀,显露出隐藏的密写经文,竟是滇西巫术中 “断子绝孙咒” 的梵文变体。诡异的是,江水突然沸腾起来,成群的刀鱼跃出水面,疯狂撕咬咒纸,它们的鱼鳃在月光下泛着与毒气罐相同的幽绿色,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
王越双手颤抖着掏出怀表,表壳上南京城墙的浮雕已被血垢浸染,模糊难辨。当 “1937.12.13” 的沙尘日期掠过表盘时,怀表内部的齿轮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突然卡死。分针永远停在 12,时针无情地钉在 13,时间仿若在此刻凝固,定格在那段黑暗历史。
与此同时,江底传来沉闷的金属断裂声,像是远古巨兽的咆哮。原来是成排毒气罐被暗流冲开阀口,翡翠色的路易氏剂混着黑色芥子气疯狂翻涌而上,在江面形成巨大的太极图案,色彩诡异,令人毛骨悚然。吴山达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愤,突然跪地,仰头长啸。那支人骨笛的残片,像是听到召唤,在毒雾中缓缓悬浮、重组,吹奏出无人能懂的镇魂曲,乐声如泣如诉,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冤魂哀悼,又似在向侵略者发出复仇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