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户部侍郎李勋似乎和穆袁二人走的挺近吧?”齐常益调整坐姿,冷声询问。
萧维雪似乎想到了一点,脸色有些变了:“若我记得不错,当年李夫人和丈夫和好,就是穆夫人当了中间人。我依稀听人提过,户部侍郎的母亲和晋王生母是表亲,早年他想从员外郎晋升郎中时,就借着这层身份想要往上爬,却被晋王割席了。”
“近几年,李勋和晋王走得近,不是什么秘密。”萧昀凌虽然不常上朝,但对朝中之事也算了解,那些侄子和哪些官员走得近,心里都清楚。
“也就是说,晋王和那波人扯上关系,多半是因为李夫人把女儿送入了万年县的书院?”阮眠霜觉得这个答案有些荒谬,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地荒诞,一个小小的机会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抓住,蛀虫咬出大洞。
“应该是这样。”
三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对那些人把握时机的能力有些心惊。
齐常益猛地想起,他今日来茶楼是为了那件事,忙问:“那些人手上到底有没有军机舆图?”
“不知。”萧昀凌将茶盏往青瓷托盘上一搁,盏底与盘面相击发出清脆声响,“人尚未抓获,但今晨在延庆门暗渠发现了染血的箭簇。”
阮眠霜捏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浅杏色丝绢上绣着的并蒂莲被绞成一团。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军机舆图泄露的消息,她的心都会猛跳。
萧维雪立刻会意:“是璇玑卫手下惯用的燕尾箭?”
“是。昨日,璇玑卫虽然没有抓到人,到顺着暗道里的脚步声,往前方射了一箭。现在看来,那一箭应该是射中了人。”萧昀凌蘸着冷茶在案上画出纹路,水渍在檀木案面蜿蜒成蛇形,正是安善坊一带的地形图,“他们究竟藏在哪里?”
“让璇玑卫去搜宅啊!暨阳伯贩卖私盐时,不就是这样做的?”阮眠霜不明白他们为何磨叽。
萧维雪解释:“若是那人把东西埋在一个地方,用我们不知道的暗语留下记录,等他们组织的人到来,不就能顺利把东西取走了?搜人绝对不能大张旗鼓地搜。”
阮眠霜头一回听闻这种手法,属实涨了见识,脸上带着愧色,她还是欠缺了阅历。
“那……引蛇出洞?”阮眠霜试探地询问,对于这个计谋,她的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齐常益不认可:“同样的事,他们可不会上两次当。”
“那就演一出戏,假装晋王的人顶替了璇玑卫的人搜查。”
“这主意不错。”萧维雪把主意补全了,“正巧晋王妃流产了,陛下可以假借宽慰晋王,给晋王府一批赏赐。我们先装作晋王府的人,从那些人手上把最重要的东西骗回来,过几个时辰,杀一个回马枪,把大部分人处死,但留两三个活口,让他们亲耳听见晋王府得到陛下的赏赐,彻底离间他们。”
“好个一箭双雕的主意!”齐常益猛地站起身,腰间玉带撞得矮几上的冰裂纹花瓶一阵摇晃。
楼下街道突然人声鼎沸。萧维雪推开雕花木窗,见一队玄甲卫纵马驰过,当先之人手中高举的鎏金令牌在阳光下泛着血色。她疑惑:“这不是用来调动陛下的三千虎贲军的令牌吗?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那人身份有问题?”阮眠霜和齐常益都不认识此人。
萧昀凌解释:“他是晋王的人。皇兄怎么把虎贲卫交给他了?”
阮眠霜望着远去的令牌上狰狞的饕餮纹,不慎打翻了茶水:“看来陛下也想到了。”
姜还是老的辣。
他们还在商讨着怎么抓人合适,陛下已经开始执行计划了。
萧昀凌拂袖将案上的水迹扫去,绛紫官袍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阮姑娘能想到这条妙计也很厉害,我还一点思绪都没有呢!”
“王爷说笑了。”阮眠霜丝毫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她若是连一个只懂纸上谈兵的富贵王爷都比不过,那干脆别经商了。
萧维雪盯着案面残留的湿痕,嘴角勾起笑意:“确实厉害。”
皇叔有指挥使、掌印太监多个心腹集思广益,能迅速想到办法,也不算什么怪事。
可夸赞的话才到嘴边,萧维雪的瞳孔骤然紧缩。此计虽妙,但这无疑透露了一点,陛下发现了晋王和那些人有勾结。只要那些人落网,晋王也会猜到,陛下怀疑他了。
届时,晋王要如何?岂不是只能起兵造反?
起兵造反,必将带来生灵涂炭。陛下若想制止,只能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废了晋王。可前有太子蹊跷离世,此时再无缘无故地废了晋王这个长子,其他皇子会如何做想?
阮眠霜自言自语:“那些人行事谨慎,而且,穆家那场怪局,我怀疑那些人正在和晋王切割。若要接住他们之手来攀咬晋王,有些不切实际。可若是把军机舆图泄露的罪责丢在晋王身上,再向晋王透露,那些人放弃了他,晋王或许会与他们反目。”
这时,雅室外传来敲门声,阮眠霜听见母亲的声音:“霜儿,听梦兰说,你在茶楼办事。娘一查到柳家姑娘的消息,就给你送来了。”
“姑姑快进来。”齐常益先阮眠霜一步起身迎接。
齐云舒看见萧昀凌,心里诧异,这雅室可真热闹,慌忙行礼。
萧昀凌摆手示意免礼。
齐云舒找了张椅子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道:“说来话长,那礼部尚书柳宗承与庶女柳明雪的生母符氏青梅竹马,但为了光复家族,娶了先帝时期太子太傅蔡培明嫡女,也就是如今的柳夫人蔡氏。柳三小姐和柳明雪是同一日出生的,但蔡氏生产后,好端端的人突然血崩了,蔡氏的祖母请了宫中的御医,稳住了蔡氏的病情。在柳三小姐的百日抓周宴时,蔡氏请了一个道士,道士说,柳明雪的掌心有一大块红斑,这是妖邪转世的印记,她的妖气冲撞了主母,才害得主母生产时经历大劫。而后,蔡家逼迫柳宗承把柳明雪送到万年县的祖宅。到了去年,抚养柳明雪的叔叔突然病逝,柳明雪上京,跪在柳家门口乞求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