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切开夜幕时,月光在石板路上凝成黏稠的墨汁。三人踏入墟市的刹那,两侧的残楼突然坍缩成平面剪影,瓦砾间钻出藤蔓状的影触须,将吴刚的机械足踝拖入地缝。齿轮间迸出的火星点燃影液,爆开的火焰中竟浮现出十年前被屠城者的走马灯——那些残缺的记忆正拼凑成吉巫被影链绞碎魂魄的预兆。
墟心传来皮影戏的锣鼓声。空巷突然翻卷成戏台,褪色的幕布上跃动着修隐被篡改的过往:剜目,巫祝的骨锥刺入的并非眼球,而是后颈的星砂影核;吉巫的冰晶蜈蚣钻出时带着女童脊椎的残影;吴刚的初代机械心脏燃料竟是混着影液的魂魄残渣。幕布撕裂的刹那,三人被抛入由皮影绞合的垂直戏楼——每层戏台都上演着他们互为祭品的未来。
“影蚀吞光。”吴刚扯断被影液锈蚀的齿轮链,金属碎屑洒向戏台。碎屑触及幕布的瞬间,万千皮影突然活化成带刃的薄片,吉巫的断尾扫过影刃,冰晶蜈蚣的残肢却在触及的刹那异变——节肢暴长成漆黑的影镰,反劈向她的咽喉。修隐的黑刃斩断影镰,刀刃吸收的影毒却使右臂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出女童调试影核时的诡谲手法。
戏楼顶端升起青铜影匣。匣内悬浮的女童残躯右眼淌着墨色星砂,左臂缠绕的影丝正将吉巫的蛊虫拽向匣心裂口。匣底突然透明化,露出内部沸腾的影蚀熔炉——炉心漂浮着吴熔化的机械心脏,燃料是混着屠城者怨念的影液脓浆。
吉巫的蛊纹在锁骨下暴突。冰晶蜈蚣撕开她的肋间钻出,通体流转着影液光泽,口器咬向影匣的刹那,戏楼突然坍缩成二维平面。修隐的黑刃刺入女童右眼,刀刃搅动的星砂却使整条右臂影化——掌心裂开的黑洞中伸出影丝,将吴刚的残躯缠成提线傀儡。
吴刚的胸腔在此刻爆裂。星砂胚胎已长出女童的完整手掌,那掌心裂开的影洞正吞噬着周遭光线。修隐的独目突然渗出墨汁状毒液,视线穿透墟市地脉:无数影核正在地下脉管中搏动,而女童的真身正从最大的影瘤中渗出——她的右眼与修隐的影化右臂共鸣,左手指尖的影丝已将吉巫的命线缝入傀儡戏服。
戏台突然扭曲成漩涡。影液凝成实体化的饕餮巨口,獠牙间垂落的影涎将吉巫腐蚀成半透明状。冰晶蜈蚣在此刻反噬,咬断自身尾节,爆开的冰雾将影涎冻成带刃的琉璃。修隐的影化右臂突然炸散,飞溅的影刺扎入女童眼眶;吉巫趁机撕开溃烂的腹腔,扯出母虫残骸塞入影瘤裂缝。三重冲击的强光中,女童的躯壳崩解成影雨,每滴墨汁都映出终极真相——所谓轮回,不过是影墟吞噬光阴时溅起的余波。
三人跌落在真实的屠城遗址上。修隐的独目已成溃烂的影洞,吉巫的肋间裸露着蜈蚣啃噬的孔道,吴刚的胸腔空荡,机械残躯爬满墨色苔藓。焦土裂缝中渗出青铜色影浆,液体凝成新的卦象:三百里外的古墓深处,女童的真身正从影墟残渣中重塑,她的右眼跳动着修隐同源的影毒,左臂影丝间悬着的正是吴刚被抽离的魂线。
残垣阴影中,半具身裹影衣的幸存者尸骸突然抽搐。焦黑的指骨在地面刻出带血的戏文:“她吞嚼的是光阴残影……”尾音未落,尸身便被地底钻出的影触须绞成齑粉。三人抬眼望去,墟市穹顶正在融化——坠落的不是砖瓦,而是无数裹着亡魂的皮影,每张影人破裂的瞬间,都传出修隐被影毒蚀穿颅骨时神经灼烧的噼啪声。
女童的嗤笑从影瘤裂缝中渗出。她的半具躯壳突然暴长,影丝不再是二维质地,而是由修隐被腐蚀的魂魄凝成的时空裂缝。丝线扫过的刹那,虚空裂开万千条光阴断层——吉巫的蛊虫正被倒流的记忆改造成影傀母体,吴刚的机械残躯熔成扩散影毒的载体,而修隐的独目已成影墟窥探现世的瞳孔。
影浆在此刻沸腾。地脉深处裂开无底影渊,触须凝成的傀儡丝将三人拖向时空裂隙。下坠的瞬间,修隐的左手插入自己溃烂的右眼——抠出的影核混着脓血凝成逆刃,刺入女童咽喉的刹那,星砂与光阴竟在刀刃成静止的奇点。黑暗吞没一切的瞬间,影渊最深处亮起一抹冷光——那是先民为斩断影墟,用初代巫祝的眼球炼制的辟影锥,此刻正因时空紊乱而发出崩裂前的颤鸣。
吴刚的残躯突然虚化。所有齿轮凝成墨色流星,将女童的重生祭坛钉死在古墓石门。吉巫用最后的气力撕开完全影化的胸腔,露出心脏位置跳动的蛊虫本源——那已不是冰晶蜈蚣,而是一条缠绕着青铜卦文的影墟蛹。
当最后一缕影液蒸腾,三人跌落在褪色的戏台残骸上。修隐的独目已成溃散的虚洞,吉巫的胸腔裸露着蛹虫啃噬的纹路,吴刚的残躯散落成满地墨色齿轮。古墓深处的祭坛上,女童未完成的重生躯壳正在雾化,她的右眼窟窿里插着那柄辟影锥,锥身浮现连光阴都无法侵蚀的戏文残句:“众生皆皮影。”
八十里外的荒村茶寮中,一名独目说书人正在擦拭青铜影匣。他的机械义手突然痉挛——掌纹深处,一粒墨色星砂正随着残缺的戏文悄然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