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檀香袅袅,许敬宗手中的毛笔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心中纠结不已。
兵部的粮草已经调运,皇帝的旨意震惊了朝堂,自己当然明白机会总是伴随着风险的道理,
可皇子谋反这种机会百年难遇,浪费掉实在可惜。
思忖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将奏本准备好,若事不能成便上奏上去,自己也能捞个举报之功。
下笔如有神,不多时一篇兄弟阋墙的情节跃然纸上,生动而传神,双方均有过错,自己不偏不倚。
阅读两遍颇觉满意,得意的捏起盘中的龙眼干,开心的品尝起来。
这亲家结得值啊,整个长安有几家能吃到这等美食的,怕是秦驸马亦有所不如吧,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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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后苑演武场,选好的攻防两队兵士列于阵前,扮作突厥士兵的有三百人,盾牌横刀长枪组合,对面的一千兵士则手持横刀。
队伍中窃窃私语,均有些不满太子的安排,人数虽多,可这武器差距太大了些,一个个都有些畏缩不前。
侯君集令旗一动,三百突厥方阵如铁桶推进,盾牌手在前,横刀手居中,长枪兵置后。
守方明显有些慌乱,这他娘根本没法打啊,难道太子是不满之前的调动,伺机报复吗?
短兵相交,守方面对着盾牌都有些手足无措,李元昌挥动令旗,下令强攻,
“太子这是要咱们送死!“后排传来低骂。李元昌站在高台,大声喝道:“后退者斩。”
侯君集旗尖骤转,阵形变作六个方阵,枪兵从盾缝间突刺如毒蛇。前排唐军举刀相迎,奈何被长枪完全压制。
队伍受伤颇多,渐渐失去战意,突厥方阵中的横刀手从两翼奔出,开始收割对方的受伤兵士,瞬间便有数名唐军被斩断右臂。
这下唐军开始恐慌,有几名士兵逃出阵形,向后方跑去,李元昌令牌一挥,顿时射出几道箭矢,逃跑者被射翻倒地。
前无生路,后有弓箭,士兵们有些绝望,前排的兵士嘶吼着向前冲去,两个回合之下,又有十多名士兵阵亡。
侯君集挥动令旗,突厥兵开始缓缓后退,李元昌也指挥停止,双方回到战前的位置,李承乾满意的鼓着手掌。
“很好,孤很满意训练的效果。”
队伍中传来一声质问:“太子为何要残杀我等?难道就因为我们不愿服从侯尚书的招募吗?”
李承乾眼神眯起,手指着兵士,大声喝道:“对孤不敬,给孤斩了。”
一声惨叫,演武场上鸦雀无声,李承乾高声斥道:“真正的战场远比如今惨烈,这只是预演的一次短兵相接,
你们如此惜命,便是想加入狼卫,孤也是不会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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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李君羡禀报着东宫演武场的一幕,李世民眼神锐利:“果真?侯君集亲自指挥?”
李君羡慕点了点头:“臣安插进去的人死了一半。”
李世民呼出口气:“继续盯紧,东宫卫率死伤多人,看东宫属官要如何上报。”
李君羡缓步退下,高福进殿禀报:“陛下,魏王求见。”
李世民点了点头,放下毛笔,看着李泰缓缓进殿,有些诧异,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青雀面色为何这般差劲?可是生了病吗?”
“回父皇,儿臣最近总是睡不好觉,故精神有些不佳,太医说儿臣肝火亢盛致虚火浮越,乃至扰动心神、失眠多梦?。”
李世民面色有些不悦:“和秦浩学的吗?知道朕听不懂这些话,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李泰脸色涨红:“儿臣也不知如何说,就是,日日都有欲火,有些遭受不住了。
听说正则身在齐州,父皇,儿臣恳请父皇能下旨让其回京为儿臣诊治一下。”
李世民瞳孔微缩:“你从何得知秦浩身在齐州?”
李泰也不隐瞒:“房遗爱陪着孙神医来魏王府诊病之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孙神医如何诊治的?”
“孙神医在儿臣身上取了点血,说儿臣似是体内有什么病菌,但是也说不太清楚,言及这是一种新的学科。”
“朕记下了,齐州之事了结便召秦浩入京。”
“儿臣多谢父皇。还有一事。”
“青雀今日为何吞吞吐吐,有事便直说。”
“父皇,儿臣想回魏王府居住,儿臣身为亲王,住在宫中已引起颇多非议,况太子亦不喜,
儿臣如今已不批阅奏折,实是没有必要因为此事引起太大的舆论,望父皇恩准。”
李世民神情有些古怪,开口问道:“可是觉察到了什么?”
李泰浑身一震,连忙开口:“儿臣句句属实,与其他无关的。”
李世民手指敲击着桌案,沉默良久:“准了,安心做事,李佑谋逆,大祸临头,你们都要引以为戒。”
李泰连忙跪地叩首:“多谢父皇,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看着李泰的背影,李世民心中有些难受,这些儿子心里都藏着小九九,不肯与自己这个父亲说,唉。
“高福,去查查武德殿的开销,顺便看东宫两个时辰后是否将卫戍日志送到银台门。”
“老奴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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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城门缓缓打开,肃清了城中趁火打劫的不法之徒,秦浩建议长史府的官员下达告百姓书,
城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大乱的创伤还需要时间来抚平。
百姓房屋受损严重的一一登记在册,一个个都感恩戴德,似乎都不相信朝廷能做到这一步,薛礼在一旁有些不满。
“表兄,咱们面道坊受损可不小啊,还烧了一大片呢,咋不能登记?”
“滚,去城中带人抓盗匪去,别惹老子,没出息的家伙,这点便宜也想占,百姓没了房子会死,咱们会吗?”
“我就是多问一句都不行吗?表兄,你变了,哼。”
“变个屁,别烦我,老子如今走不了了,还得等人来了齐州才行,烦躁。”
杜行敏急匆匆的跑到秦浩身边,小声耳语了一阵,秦浩气道:“管他做什么,把他抓起来,
咱们处置不了他,绑了他总是没错的,出了事就跑,我大唐不需要这样的官员。”
薛礼一听来了劲,“表兄,抓谁?我去。”
杜行敏忙不迭的点头:“好好。”见秦浩眼神不善,连忙住了口。
“你既然爱去那你去,齐州司马,抓起来,关到房中,一日只管一顿,饿不死就行。”
薛礼眼前一亮,嘿嘿笑道:“和我一个品级的我还真没抓过呢,成,包在我身上,杜参军,咱们走。”
“等等,老杜,齐州如今情况特殊,你和那个高君状我是最信任,你们都是经过考验的,特殊时期特殊办,
如今城中便交给你们两个代管,你管兵,他管钱粮,就这么办吧,我没心情管这些。”
杜行敏浑身一抖:“驸马,这个不算夺权吧?另外高兄只是个小吏。”
“瞧你那点胆,一点追求都没有,怪不得一把年纪才做个参军,我给你们上奏了,等着陛下升你们的官吧。”
杜行敏眼眶湿润:“多谢驸马赏识,在下......”
薛礼一把扯着杜行敏就走:“走吧,别废话了,说的都是废话,你又不能以身相许。”
秦浩扯了扯嘴角,心里盘算着还得需要几日才能脱身,纥干承基是个烫手的山芋,不能握得太久。
“张龙,你跑一趟吧,赵虎去我有点不放心,与甲一一起回京,
务必把纥干承基亲自交给师父,让师父处理,具体情况我已交待好了,
你路上有个照应,小心着点,别大意失荆州。”
张龙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赵虎满脸的失落,垂下了头。
“怎么?不满意我的安排?这种事你确实不让人省心,有个新的任务交给你。”
赵虎立马抬起头,脸带微笑:“啥任务?”
“城东花香楼,有个花魁送到京城去,帮她寻到父母,这个你最拿手,当年我的宅子不就是你的杰作吗?”
赵虎双眼圆睁,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驸马,你都这么多女人了,还不够吗?”
“我可不是吓唬你,我一句话,八姑就能离家出走,你信不信?服从命令,不要什么都问东问西,这就是你的毛病。”
“哦,我是怕驸马又被公主说,我真的是好心。”
“那就不需你操心了,寻到她的父母,再将她们送到并州面道坊,你的任务就算完成,然后直接回云中。”
赵虎有些崩溃:“驸马,这是把我踢走了啊,我还想跟着你呢。”
“去吧,这就是你的任务,和弟兄们交待好,现在城中有些乱,昙娘她们别出了差错。”
“是,那我去了。”
出了长史府,赵虎嘟嘟囔囔:“定要看看到底有多美,能让驸马管不住大鸟,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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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武德殿的开销多数都是购置书籍,其他都是日常的开销。
卫戍日志方才通事舍人送了过来,上面只有卫率府长史的印鉴,于詹事没在东宫,故没有他的审核,
统计显示阵亡十六人,伤一百余人,其中手臂被斩断四十五人。”
李世民双目赤红:“太子这是在清除异己了。”
高福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责怪自己刚才没有捂住耳朵,看着李世民眼神闪躲:“陛下,如今要怎么做?”
“召房玄龄、秦琼、尉迟恭入宫。”
“房相,消息送到,阅后即焚,我得走了。”
房玄龄点了点头,展开字条,瞳孔瞬间放大,有些难以置信,捏着纸条有些颤抖,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老爷,陛下召您进宫。”
房玄龄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大声斥道:“没有规矩,拉出去,杖十下。”
王孝有些傻眼,摸了摸屁股,有些犹豫:“老爷,是要打我吗?”
“对。你吓了老夫一跳,不该打吗?”
王孝哭丧着脸道:“老爷,老奴这把年纪,扛不住几下了,呜呜呜,
老奴死后,老爷要保重身体啊,还有,老爷,姑爷还欠老奴一箱酒,得让他给老奴坟前浇个透。老奴去了!”
房玄龄端起茶杯,倒进火盆,将纸灰又浇了个透,这才放心向门外走去。
经过王孝身边时,手指着对方:“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进屋前不知道瞧上一瞧,老夫有心脏病,最怕吓,你不知道吗?”
王孝抬起头:“老爷,姑爷没说过啊!”
“不用狡辩,让蓉儿执行家法,这顿打是跑不掉的。”说完气哼哼甩袖而去。
王孝跪在地上愣了片刻,谁?蓉儿?呃......别没事吓唬人成不成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