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长安城自沉睡中悠悠转醒,东方天际,一缕曙光乍破云层,倾洒而下。
桃源庄内,早已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婉娘身着县主礼服,亭亭而立。那礼服精致华美,绣纹繁复,配饰琳琅,于晨曦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庄中平日所见的亲王公主多着常服,此刻婉娘着礼服现身,身姿虽略显娇小,尊贵之气却扑面而来,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武曌羡慕的凝神望着婉娘,武顺则望着二妹,都有各自羡慕的对象,这就是不同的人生。
秦浩跨着雪影,大声招呼:“全都上车,抓紧时间,出发。”车队缓缓启动,护卫也都跨马分列两边。
延兴门上,早已对这一幕熟悉无比的城门军士,看着进城的车队,都窃窃私语。
不多时,楼下有人送上来一些糖果,顿时又都拍起了秦县子的马屁。
“刚才谁说秦县子摆排场的?你们难道不知道秦县子之前遭遇过刺杀吗?”
“就是,为了自身的安全,多点人才是正常的,否则就是傻子。”
城门校尉看着被一些糖果改变口风的军士,颇为不屑。
关键的不是人多,而是马上的护卫,顶盔带甲,这他妈的哪里是护卫,比金吾卫都不差了,全眼瞎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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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麟德殿,长孙皇后身着凤袍,仪态雍容,端坐在殿中主位,两旁侍女垂手而立。
众诰命夫人鱼贯而入,皆身着礼服,步摇轻颤,环佩叮当。
依品级与位份,恭敬地列于殿中两侧,或浅笑低语,或端庄静立,目光不时投向主位,眼神中满是敬畏与尊崇。
乐师奏响丝竹雅乐,琴音袅袅,箫声悠悠。
舞姬们旋身入场,长袖飘飘,罗裙摇曳,轻纱拂面,莲步轻移,踏响节奏韵律。
长孙皇后轻启朱唇,声音温和而不失威严,先为高阳公主与长孙冲赐婚之喜致辞,言辞间满是对新人的期许与祝福,对众诰命夫人的关怀。
众诰命夫人聆听,皆俯身行礼,齐颂皇恩浩荡,福泽绵长,声浪在殿内回荡,久久不绝。
而后酒宴开始,侍女们端着珍馐美馔自殿后鱼贯而出,不多时,金盘玉盏盛载,山珍海味罗列。
侍女引导着众人入座,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宴会取消了跪坐,改成了一桌二椅的配置。
杨氏与婉娘坐在一桌,武顺敏儿立于两旁,敏儿虽然被从宫中赐出,此刻却是别样的感觉。
武顺看着敏儿,心情有些低落,自己也是堂堂国公之女,居然作个丫鬟与敏儿同列。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有不少命妇都来和婉娘交谈,
卢氏更是与杨氏攀谈不断,对武顺的样貌夸赞连连,杨氏心中与有荣焉,感慨着秦浩的声名鹊起。
大家都心知肚明,婉娘便是代表着秦浩,桃源庄的秦县子,号称终南山的小孟常。
长乐仔细瞧了瞧,见来的是武顺而不是武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郎君搞没搞定后院的纠纷,见婉娘举止尚算得体,暂时也放下心来。
葡萄美酒度数低,多贪几杯也醉人,一些得宠的命妇们开始与长孙皇后拉起闲话,一边吹捧着高阳的美貌,一边献上准备的礼物。
高阳看着一件件呈上的礼品,有些兴致缺缺,一点没有新意,转头与长乐小声交流着有哪些新式的内衣最近要出品。
“启禀皇后娘娘,桃源庄前来献上贺礼,并写了贺词,应国公之女武曌在殿外候旨。”
长孙有些诧异,没想到秦浩还是不甘心让武曌当个绿叶,点了点头道:“宣。”
不多时,武曌身着最新款的交领衫马面裙款款步入殿中,身后王闯和刘能左右端着一个一人高的木架。
“臣女武曌拜见皇后娘娘,桃源庄为贺高阳殿下于归之喜,特遍寻各地,寻得宝物进献娘娘及殿下,并送上贺词。”
长乐在一旁一瞧王闯和刘能,便知道二人手中的是什么了,只是没想到已经能制造出来这么大的尺寸。
一听武曌说是遍寻各地寻得的宝物,顿时明白了秦浩的用意,心中偷偷发笑。
“嗯,秦县子有心了,可当场诵读贺词,展示宝物。”长孙也好奇那么大个是什么东西。
武曌转身从王闯手中接过卷轴徐徐展开:
祥光霭霭,瑞彩盈盈,值此良辰,恭逢高阳公主出降长孙公子之喜。
公主者,金枝玉叶,灵慧天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长于翰墨诗书之境。
其容色若仙葩照水,才情似兰芷幽芳。常于宫闱之中,展聪慧之思,显仁善之心,为圣主所怜,得众人之仰。
长孙公子,名门之后,才俊风流。承累世之簪缨,袭先祖之德馨。
气宇轩昂,如玉树临风;志怀高远,似展翼鲲鹏。温文尔雅,有君子之范;恭谦有礼,怀仁者之德。
今良缘天赐,琴瑟和鸣。此乃两家之幸,亦为大唐之喜。愿公主与公子情比金坚,岁月温柔以待。
于花朝月夕,相偎相伴;在风雨晦明,不离不弃。举案齐眉,共绘生活之画卷;同心协力,同谱爱情之华章。
使佳话长传,令福泽绵延,为盛世增一抹亮色,给人间添几分佳话。
诵读完毕,武曌躬身行礼,立在一旁。
王闯和刘能慢慢掀开上面的围布,高阳瞬间站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巨大的落地镜,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连忙走下殿来,站到落地镜前。
刘能连忙将镜子后面的支架支开,闪到一边。
高阳只见镜中是整个的自己,转了一圈,顿时觉得秦浩也没那么讨厌了,就凭今日的这个礼物,以后也可以联系联系。
见众人都瞧着自己,也自觉有些失礼,又缓步回到座位,高阳欣喜道:“母后,礼物儿臣非常满意。”
长孙对高阳的表现微微有些皱眉,对着武曌笑道:“一旁赐座吧。”
武曌微微欠身道:“谢娘娘赐座。镜子共有两面,凤纹进献皇后娘娘,祥云进献高阳殿下。”
厅中一时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觉得此时应该说话。
昨日还听说一面化妆镜便有人出五百贯求购,这一人多高的落地镜怕不得五千贯,或者更甚。
一个个都发出了粗重的呼吸,越王妃的心脏有点受不了,连忙喝口茶压压惊。
武顺看着坐着的二妹,有些想哭,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
还是大郎要谁牛气谁牛气,其他全是狗臭屁,小妹虽然说话直,可却一针见血。
宴会终于又在宝物抬下去后恢复了正常,席间长乐也与武曌婉娘不断碰杯,武曌大方的递给长乐一个纸卷。
长乐当场展开一看,飞白体的大字,读完一遍,明白了秦浩的意思,不禁撇撇嘴。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太小瞧我了,再说照顾武曌不也是当姐姐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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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立在朱雀门两侧,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金吾卫换了新装,
真正的几名城门守卫有点自惭形秽,这他妈的正品还没假货威风,上哪说理去。
秦浩见武曌也入了皇城,交待护卫一番,带着薛礼骑马向南而去,两刻钟后,从明德门出了长安城。
二人直向终南山子午峪口策马狂奔,身后扬起阵阵黄尘,马蹄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
行了一段路程,马速渐渐缓了下来。
秦浩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轻拍马身,从马背上取下皮囊,饮了几口水后,将水喂与马喝。
薛礼亦下马喂水,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此时,已离长安有了一段距离,周边的景色渐趋自然质朴。远处山峦起伏,在阳光的映照下,轮廓清晰而壮美。
待马稍作休息后,二人重新上马,继续向着子午峪口疾驰。随着距离的拉近,终南山的雄伟气势越发扑面而来。
终于,那子午峪口映入眼帘,峪口仿若一张巨大的虎口,隐隐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秦浩与薛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期待,而后双腿一夹马腹,向着终南山脚下奔去……
寻了个客栈,将马匹安顿好,备好清水,二人准备上山。
一路之上,人丁络绎不绝,貌似不是来上香,却似来看风景。
自然风光确实不同一般,山峦起伏,翠影摇曳,阳光洒在林间,斑驳陆离。
二人沿着蜿蜒小径徐徐前行,清风拂面,带来阵阵草木的芬芳与山鸟的啼鸣。
行至山腰,云雾缭绕,仿若轻纱,给这终南山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韵致。
秦浩不禁感叹:“如此胜境,真乃人间仙境,无怪乎引得众人纷至沓来。”
薛礼也附和道:“是啊,真是壮观。”
稍作休憩,二人又继续向着山顶进发,心中满是对那山巅景致的期待,每一步都似踩在画卷之上,
越往高处,视野越开阔,连绵的山脉似巨龙横卧大地,令人心生敬畏与豪迈之情。
山顶之上人就少了许多,看来那些人真的是来看风景,只有寥寥几人进入观中烧香还愿。
抬头看着紫云观三个大字,秦浩似有所感,却又转瞬即逝,长呼一口气,步入观中。
观内静谧清幽,几缕香烟袅袅升腾。
只见几个小道童正在庭院中洒扫,他们身着青布道袍,动作轻盈而有序。
一个年纪稍长些的道童手持扫帚,认真清扫着落叶,另一个小道童则在一旁的花坛边,小心翼翼地给花草浇水。
秦浩与薛礼踏入庭院,脚步声惊动了小道童们。
那扫地的道童抬起头,目光清澈纯净,看到有来客,赶忙放下扫帚,行稽首礼:“两位信士,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秦浩亦回礼道:“我们二人只是登山途中,顺道来观中瞻仰一番,并无他事。”
道童微微点头:“信士请随意,只是观中各处圣地,还请勿要惊扰。”言罢,便又继续手中之事。
秦浩与薛礼缓缓踱步,欣赏着观内古朴的建筑与精致的雕饰,只觉内心一片宁静祥和,尘世的喧嚣纷扰早已抛诸脑后。
行至后院一处静谧角落时,秦浩忽然发现一白发老道正静坐在一方石台之上。
阳光宛如金纱,恰到好处地倾洒在老道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那模样像是在吸纳着天地间的灵气与阳光的精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庄严。
秦浩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抱拳行礼。然而,老道却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平静而深邃。
秦浩又尝试着开口询问,可老道依旧没有回应。
这时,一旁打扫庭院的道童匆匆赶来,向秦浩二人行礼后解释,
“两位信士,莫要怪罪,我家师父乃是聋哑之人,无法听闻与言语。”
秦浩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歉意,但仍被老道那超凡的气质所吸引。
思索片刻,目光落在一旁的石桌上,见有笔墨纸砚,便提笔在纸上写道:“晚辈秦浩,贸然打扰道长清修,实乃罪过。
但见道长仙风道骨,心中敬仰,斗胆请教,人生在世,当如何寻得内心安宁?”
写罢,秦浩将纸张恭敬地递到老道面前。
老道微微垂首,目光扫过纸上的字迹,沉默良久,
才缓缓抬手,接过笔,在纸上写道:“心宁则静,静而后能安。莫逐外境,反观自心。”
秦浩细细品读着老道的回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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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宴会圆满结束,众命妇出了皇城纷纷坐上马车离去。
武曌婉娘出来不见秦浩,便携手打算去女儿宝肆看看。
不久之后,长安城中便流出了巨大落地镜的传闻,以及武曌身穿的最新款交领衫与马面裙。
小二刘平端着水壶,直接对嘴狂饮,不解今日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客人。
赵宜则满脸带笑,这制衣店自从被秦县子盘下,生意就没差过,
如今织娘、绣娘、裁缝数十人,自己也必须用心做事,才对得起秦县子的一番器重。
崔府之中,崔景正烦恼着下人的汇报。
“老爷,这一批的包装花纹繁复,工匠们都说难度增加了许多,太耗费时间,而且还不能保证花纹统一,毕竟都是手工雕刻。”
崔景不解:“那桃源庄的化妆品,老夫也买了一些仔细查看过,他们是如何做到统一的呢?”
下人摇头道:“这却不知,工匠们也是讨论了许久,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
崔昱在旁插话:“老爷,此事不难,那胡由最近听说要被调到桃源庄配送队,必然会与桃源庄的工坊有所牵连,让他打听一下必有所得。”
崔景捋须点头:“不错,此事你办得老夫甚是满意,一定要看住这个人,不要让其暴露,掌握了方法,便立马教授工坊,交货的时间可不多了。”
“是,老爷放心,胡由颇为机灵,应是不难。
听闻城中又传出落地镜的消息,越王妃放出话来,想要一面,越王颇为头疼,但对秦浩并没有表示不满。
小的觉得是不是可以搞到一面,进献给越王,以示诚意,毕竟先前的事越王好像不太满意咱们的表现。”
崔景叹道:“那等宝物岂是想买便能买到的。”
“老爷不知,那黑市之中已有人出价五千贯,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被巨利所诱。
我在黑市之中结识了一位憨傻之人,不过却精于此道。老爷若是有需,应是不难。”
“唉,这生意不见起色,又要到处用钱,恐怕长久下去,家主会对我愈发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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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中转来转去,始终没什么发现,脑海中关于终南山的记忆始终是空白一片。
秦浩心中疑惑,既然师父将自己带回了终南山,怎会全无印象,难道那时自己真的又痴又傻,没有记忆?
长叹了口气,既然一无所获,便打算与薛礼下山离去。
行到观口,便见那聋哑道士飘然而至身后,开口道:“秦浩师侄,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