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一听七堂舅,瞬间明白过来,此人便是吏部侍郎杨师道,媚娘口中的七堂舅。自己也不好称呼,忙抱拳施礼。房玄龄开口道:“这位便是吏部杨侍郎,是你府中先生的堂舅,呵呵。”
“晚辈见过杨侍郎,媚娘与我谈起过您,就是这个不好如此称呼,呵呵。”
杨师道扳起脸道:“这有什么不好称呼的,既然曌儿已进了县子府,那便是县子府的人了,与亲与礼叫声堂舅都不为过,莫要失了亲情。”
秦浩狐疑地望了望房玄龄,房玄龄连忙开口,“景猷,坐下说话吧,毕竟如今只是县子府的先生,名分未定,确实不好如此称呼。关系亲近些也无须在意称呼不是?”
杨师道重新落座,仔细打量着秦浩,不住地点头,一表人才,比自己那个继子要高不少,壮不少,而且还彬彬有礼的样子,捋着胡须满脸笑意。
“正则,此来是为何事啊?”
“师父,徒儿欲往朔州,前来打听一下消息,途中也好多做些准备。”
杨师道一听有些着急,事还没说呢,小子要离开长安了。接话道:“正则,东突厥因国内大雪,羊马多死,民众大饥,害怕我大唐乘机进攻,引兵进入朔州境上,扬言要会合围猎,如今时不时地骚扰边境,此时朔州实是不太安全。”
“多谢杨侍郎的关心,此次晚辈是要去往朔州互市马匹,小股毛贼尚能对付得了,定会做好万全准备的。”
“哦?互市几匹马为何要亲自前往,派几名家臣去也就是了,曌儿独留府中可不安全,听闻不久前还有刺客之事。”
“杨侍郎放心,家中护卫力量已经完备,出行皆有跟随,那些宵小亦会思量一二的。此次所需马匹较多,人少了怕是不好成事。”
“徒儿打算带多少人前往啊?”房玄龄不担心徒弟去,关心的更多是准备工作。
“三百护卫全部带去,一路之上亦可当成行军训练。换得了马匹,亦可直接骑回。”
房玄龄点了点头道:“要与陛下言明,另外各种文书准备齐全,以免生出枝节。此行徒儿欲走何路线?”
秦浩答道:“徒儿决定从长安至蒲州休整半日,经绛州、晋州到达并州,再休整一日,最后到达朔州。此路线相对较为平坦,沿途经过多个城镇,便于补给和休整,而且距离相对较近。”
房玄龄低头沉思片刻道:“恩,徒儿考虑的较为周到,此路线道路较为好走,也就是出了并州之后,山地丘陵居多,道路有些崎岖难行,并州都督李绩,你亦可称声叔父,与为师关系颇厚,届时为师给懋功书信一封,为你好生准备一下,路上所花时间便能缩短不少。”
秦浩面露喜色,不就是徐懋功吗?“师父,绛州那里徒儿刚刚把薛世良拉下了马,听闻陛下是派了徐王接任了绛州都督,徒儿怕。”
“哈哈哈,你现在才想起来说此事不觉得晚了些吗?不过徒儿勿忧,徐王是太上皇第十子,恭谦谨直,善于骑射,精勤善政,颇有政绩,不会与徒儿为难的,最多就是抱怨几句罢了,你给徐王留点好东西,再好好赔个罪便好了。”
房玄龄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蒲州都督独孤开远,两朝老臣,为人忠义。晋州都督李誉赫赫战功,平刘武周时与为师共同为陛下谋划,交情不错。朔州都督张俭,为师虽未有交集,当初颉利势力强盛,每每有所求取,而张俭到任后独拒不受,受到陛下嘉奖。其在地方大力开展屯田,今岁大旱灾情,又劝百姓相互赈赡,方使得朔州得以完安,为师甚敬之。届时徒儿将为师的书信都带在身边,不必忧虑。”
“徒儿谢过师父。”秦浩打心底感激房玄龄事事为自己考虑周全。
“正则啊,我堂妹已回我府中居住,过后方便时告知一下曌儿,国公府容不下她们母女,被赶了出来,若是曌儿想念母亲之时,便来探望一下。”见师徒二人说起来没完,杨师道连忙开口。
秦浩疑惑的望向杨师道,不解问道:“前些时日,媚娘姐妹还来府中作客,伯母因何要返回娘家居住?”
“唉,正则有所不知,应国公的两个好儿子回了长安,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堂妹受了刺激,一怒之下回了娘家。我等作为长辈不好出头对两个小辈指手画脚,看看曌儿是什么意思。”
秦浩听明白了杨师道的意思,这是问自己的想法呢。琢磨了一下开口道:“我明日一早便要带人去往朔州了,如若不失礼的话,我稍后陪杨侍郎过府问问伯母的意思可好?”
房玄龄双眼一眯,唉,徒儿这毛病还是改不了,你自己前去本就失礼了,刚想开口,杨师道快了一步道:“失什么礼,堂妹对你印象颇佳,再说女儿现今都在你府中,见个面不妨事的。”
秦浩简单写了个出行报告,房玄龄也手书了几封信件,二人互换,便要告辞。
房遗玉在门口等着秦浩,小声道:“师兄,你莫急,随我来一下。”
秦浩不好意思的对着杨师道抱了抱拳,跟着房遗玉来到后院,犹豫间被拉到了屋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师兄,你这头发是谁给你弄的,乱七八糟的,这出了门多丢脸面,师妹帮你弄好了,你再出门吧。”
秦浩脸一红道:“我自己一直不会弄,家中人都去了庄上,两个老兵的手艺也就如此,只得对付一下,要不让彩莲帮我弄一下如何?师妹亲自动手恐于礼不合吧。”
房遗玉撇嘴道:“哪个烂嘴巴敢胡言乱语的,我们是师兄妹,整理个头发有什么的,你莫动,我很快。”
彩莲在门口向屋里张望了一下,又连忙缩头回去,站在门口把风。
“遗玉,今日为何没去庄上,昙娘可是抱怨良久,学生们分了班,上不过来课了啊。”
“那还不都怪师兄你,我说了到县子府住与大家一起出发,你不同意,今日一早阿兄便去了越王府了,我自己如何过去。”
秦浩皱了皱眉,没有言语,等着房遗玉将发型弄好,站起身道:“我明日便要离开长安,你若实在不便,与师父说好,去县子府住亦可,短期内我还回不来,家中也会留有护卫,安全不是问题,你自己考虑好吧。这是师兄为你整理好的数学基础知识,浅显易懂,以你的才智前面可以自学一下,师兄回来后可以为你解惑。”
房遗玉珍视地接过册子,心中一喜道:“多谢师兄了,我晚些便与父亲说下。”
回到正厅,再次向杨师道抱了抱拳,走进正厅,见房玄龄品着茶,看着自己的三字经,笑道:“师父,弟子的拙作怎么入得了师父的法眼。”
房玄龄摇摇书道:“通俗易懂,还是不错的启蒙书籍,为师闲来无事,也学习学习。怎地又去而复返,是有何事吗?”
“师父,徒儿有一事要与师父说下,便是遗爱。我之前被越王强行请到越王府参加了一场宴会,席中见到遗爱,对我也是爱搭不理,不知遗爱为何性情变化至此,师父要多加关心一下,与皇子莫要走动太多,各方关系复杂,师父谨慎一生,不可不察啊。”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遗直也与我说起过此事,你师娘对遗爱疼爱有加,为师说话起得作用有限,每次非得拳脚相加,才能老实些时日,为之奈何?”
“让遗爱师弟与遗玉师妹多去我庄上逛逛吧,那里新奇的东西多,我也不怕越王探察什么秘密,眼睛看得了他们也学不去,但凡能让遗爱师弟起了些兴趣,慢慢引导,总是个开始,如此不闻不问,日子久了,怕是再难改变了。只此一事,徒儿走了。”说完施了礼转身而去。
杨师道总算是带着秦浩出了府,二人骑马向怀德坊慢行。看着秦浩的马,杨师道不禁笑道:“药师兄的坐骑嘛,看来正则也是颇得药师兄的喜爱啊。宝马就是宝马,就连这马蹄之声都与众不同。”
秦浩回道:“我加厚了马蹄铁,故声音有些重,代国公也收了晚辈为徒,故而相赠战马,以待有朝一日带我上战场立功呢。”
杨师道诧异道:“正则还向往军功?莫不是嫌弃爵位不够?”
秦浩点了点头道:“嘿嘿,再高点,以后不也能给媚娘抬抬身份不是,师父面前,晚辈不好称呼,堂舅勿怪啊。此中有点复杂,我会好好对待媚娘的。”
见秦浩终于张了口,杨师道满心欢喜,有个出类拔萃、令人骄傲的后辈总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想着一会堂妹会有怎样的言辞。
进了府中,将母女三人叫出,一见秦浩,武柔瞬间就落下了眼泪,“姐夫,我们被赶出来了,母亲不让我去找你。”
杨氏嗔怪地看了眼小女儿开口道:“正则勿怪,柔儿年纪小,不懂事,此事与你没有关系,怎好麻烦于你。”
“伯母,能不能告诉我是因何事生了嫌隙,就算不是亲生母亲,这也是大逆不道之举啊。”
武顺诺诺开口道:“武元爽见到小妹拿着的吃食,便想要了去,小妹不给,便被打落在地,小妹开口骂了一句,之后便惹来一顿嘲讽,母亲呵斥了他们几句,便说我们靠卖女儿到了大郎府中,才换来这些好东西,不知羞耻。母亲实在受不了,便带着我二人来了堂舅这里了。”
“伯母有何打算,难不成是要和离?”秦浩语出惊人,吓了杨师道和杨氏一大跳。
“正则,可不能乱说,事情远没到那一步吧。”杨师道连忙开口说道。
杨氏眼眶湿润道:“我也未曾想过要走到那一步,只是如今这般处境,实在是让人心寒。想我与夫君成婚,虽知他忙于事务,可这聚少离多的日子,我独自操持家中大小事宜,其中艰辛又有谁知。太上皇赐婚之时,只道是一门荣耀,却未料到日后会有这诸多波折。”
秦浩在一旁静静听着,安慰道:“我也就是提醒一下伯母,既然没到那一步,便要想好离家之后的善后问题。那武元爽年纪小些出言无理我能理解,那武元庆年纪大些也不拦着些就有说不过去了。伯父或许也有他的难处,这大唐初立,四处都需用人,他在外地奔波,也是为了建功立业,给家中更好的生活。”
杨氏轻轻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有时这心中的委屈,实在难以排解。罢了,且先在堂兄这里住下,待心绪平复些,再做打算。只盼着夫君归来,我们也好把这事情说清楚,莫要让家中一直这般混乱下去。”
杨师道看着杨氏,安慰道:“妹妹放心,此处便是你的家,你且安心住下,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帮衬着。”
武柔突然开口道:“姐夫,听二姐说庄上有许多新建的房屋,能不能让我们去那里居住呀,这样就能天天见到二姐了。”
杨氏有些尴尬,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柔儿,你这孩子,净说些孩子气的话。正则也有诸多考量,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的。”然而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杨师道,带着一丝复杂。
杨师道闭口不言,他的眼神深邃,像是在思索武柔的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武顺有些期待,嘴唇微微抿着,目光紧紧地锁在秦浩的脸上,武柔望眼欲穿的盯着秦浩,小脸蛋因为焦急而微微泛红。她不理解大人们为何如此纠结,在她单纯的世界里,和姐姐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事情,而那庄上就是实现这个美好愿望的地方。
秦浩犹豫良久开口道:“倒是可以,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晚些媚娘回府,我先说一下,明日麻烦杨侍郎护送伯母去庄上暂住一段时间吧。一切待我回来再说,可好?”
武柔一下子像个小鸟得到了食物一般雀跃,抱着武顺的胳膊开心不已。杨师道见秦浩松了口,也落下一块大石,人都欺软怕硬,有秦浩给撑个腰,相信那两个狗东西能有所收敛,等武士彟回京时,自己再登门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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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庄,护卫队员们眼神热烈的盯着几匹马的屁股,看着苏队长与赵队长在窃窃私语,薛礼得知少爷要带着自己去往朔州,明白这里面肯定有自己的一匹,一点都不着急,还酸溜溜的与赵虎说:“虎哥,你成绩不咋地,会不会轮不到你。”
王闯拿到了明光铠,带着一众工匠研究仿制的工艺。而柳银环则看着面前的婢女,回想起了母亲难产去世时,陪在自己身边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我叫敏儿,老家也是龙门县的,娘娘让我从今往后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的起居。”
“委屈你了,好不容易进的宫,如今却。”
“不委屈,小姐,是真的,我们在宫中之时都喜欢秦县子的为人,能跟在小姐身边是敏儿的福气,哪里谈得上委屈,高兴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