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车厢内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沉水檀香,震友前粗壮的指节敲打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佩倩霍正在补妆的侧脸。她今天换了件月白色真丝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耳垂上坠着的翡翠随着动作折射出冷光。
";老薛这人……";震友前突然开口,喉结在黝黑的脖颈间滚动,";你说他真像表面那么清白?";
佩倩霍涂口红的动作顿住,绛红色膏体在唇峰处晕开妖异的弧度:";能白手起家的人,哪个手上没沾过荤腥?不过他倒是个妙人,去年建材城那单生意,硬是分文不让地退了我们三个点的回扣。";
";不占便宜?";震友前嗤笑一声,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起,";这年头猫儿都不吃鱼了?";
";他身边那个汤思涵,";佩倩霍旋上口红盖,金属碰撞声清脆如枪栓上膛,";才是条竹叶青。上次酒局你记得吧?她接了个电话就离席半小时,回来时裙摆沾着露水——大冬天的,哪来的露水?";
震友前瞳孔微缩,悍马车突然变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这个细节他从未注意,此刻却像根银针刺入脑海。佩倩霍满意地看着后视镜里男人阴沉的脸色,指尖划过座椅缝隙里的追踪器,那是三天前刚植入的最新款。
";陪玩到底。";她突然凑近震友前耳际,温热呼吸带着香奈儿五号的气味,";咱们现在亏得起,等狐狸尾巴……";
话音未落,震友前猛踩油门,车辆嘶吼着冲进雨幕。后视镜里,市政大楼的玻璃幕墙折射出扭曲的光斑,像极了薛盟那张永远带笑的脸。
薛盟站在落地窗前,指间雪茄灰烬摇摇欲坠。楼下汤思涵正把早餐摆上桌,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针织裙,衬得腰肢不盈一握。这个女人生来就该被锁在保险箱里,他想起前世她坠楼时漫天飘散的档案纸,喉结滚动着吞下苦涩的烟。
";杨姐的电话?";汤思涵突然开口,瓷勺撞在粥碗上发出脆响。
薛盟转身时表情已调整成宠溺:";华家小姐的补习邀约,说是为下月留学考试突击。";他故意漏掉";华力强孙女";的身份,果然看见汤思涵搅拌粥的手顿住,银匙在碗沿磕出细小的缺口。
手机突然震动,显示";华淑";。薛盟按下接听键的瞬间,汤思涵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前世这个号码属于华力强,那个在政协会议上突然心梗的老狐狸。
";薛老师,";少女清甜的声音里带着骄纵,";爷爷说今天必须见到您。";
薛盟瞥了眼墙上的复古挂钟,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告诉华老,十分钟后我到华庭茶楼。";挂断电话时,他精准捕捉到汤思涵瞬间苍白的脸。
";思涵,";他抚上她颤抖的肩,";华家水太深,你……";
";所以就要把我当菟丝花养在温室?";汤思涵突然起身,椅子在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别忘了方局长的交代,薛盟。";她摔门而出时,发尾的茉莉香还萦绕在薛盟鼻尖,那是他前世临终前闻到的最后味道。
王家村口的老槐树在雨中佝偻着腰,震友前踢开积水的车门,后备箱里的现金箱角沾着泥点。薛盟已经等在村公所门口,白衬衫被风鼓起,像只随时会飞的鹤。
";薛老弟够早。";震友前递过中华烟,指腹在烟盒边缘摩挲——那里藏着微型摄像机。
薛盟就着火点燃香烟,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精光:";震哥带来的诚意,比暴雨还厚重。";他故意让视线扫过后备箱,震友前注意到他颈后细小的汗珠,这天气不该出汗。
交易进行得出奇顺利,直到薛盟突然提起华淑:";令千金在江大很得教授们喜欢。";
震友前夹烟的手骤然收紧,烟灰簌簌落在合同扉页。他想起昨夜佩倩霍的话:";华力强要退二线了,他孙女就是最后的船票。";
";合作愉快。";薛盟主动伸出手,震友前看着他掌心的痣,突然想起老家说的";掌心痣,前世因";。当他回握时,薛盟袖口的铂金袖扣在阴云下闪了一下,那是震友前上周在拍卖会上错过的藏品。
回程时雨更急了,佩倩霍正在查看跟踪定位,红点在华庭茶楼附近剧烈闪烁。";他见了华淑。";她擦去屏幕上的水雾,";比预计提前了十二小时。";
震友前猛地打转方向盘,悍马车冲上省道。后视镜里,王家村渐渐变成水墨画里的黑点,而那个关于华力强的秘密,正在雨幕中悄然发芽。
深夜的薛盟公寓,汤思涵蜷缩在真皮沙发里,膝头放着泛黄的档案袋。薛盟从背后拥住她,下颚抵在她发顶:";方局长说,当年你父亲……";
";是华力强。";汤思涵突然开口,嗓音沙哑,";他书房里的青花瓷瓶,底款和父亲遗物上的完全一致。";她转身直视薛盟,";你要利用华淑?";
薛盟看着她眼底的泪光,想起前世她躺在血泊里问";为什么不信我";。他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睫毛上的水珠:";我要让华家成为你的盾,而不是刀。";
此刻的华家老宅,华淑正在摆弄薛盟送的八音盒,旋律是《致爱丽丝》。华力强站在楼梯阴影里,手中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汤思涵父亲,背面写着";1998.3.17 江陵码头";。
暴雨仍在继续,震友前夫妇的悍马车冲进隧道,车顶雨滴汇聚成流,像极了某些人即将汇聚的命运。而薛盟公寓的落地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映出汤思涵档案袋上的血红批注:华力强,2005-2010年任江陵市政法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