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的蟠龙柱在暮色中投下扭曲的暗影,王允枯槁的指尖抚过青铜酒樽上的饕餮纹,冰裂纹瓷盏里的绿蚁酒早已冷透,却映出他眼底蛛网般的血丝。三日前密室《百官行述》被焚时,灰烬竟在空中凝成董卓睥睨的侧脸,此刻他仍能闻到指尖残留的焦油味——那是混着人脂的西域火油,与二十年前十常侍焚毁东观藏书阁时的气味如出一辙。
吕布的紫金冠缨掠过垂花门时带起腥风,方天画戟的月牙刃上还沾着西园卫的脑浆。他靴底朱雀街的血渍在青砖洇开诡异图腾,像极了昨夜梦中所见:丁原被赤兔马蹄踏碎胸骨时,喉间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半枚虎符形状。当王允掀开鎏金匣露出那残缺的";并";字篆文时,他指节突然痉挛——这分明是那夜亲手放入义父棺椁的陪葬品!
貂蝉捧着鎏银承露盘转过十二扇紫檀屏风,冰蚕丝履踩在龟兹进贡的绒毯上,每一步都精准避开织金莲花纹。她颈间赤金璎珞的夜明珠忽明忽暗,恰似七岁那夜被卖入乐坊时,教坊嬷嬷用鹤顶红在她锁骨纹下的";司徒府";朱砂痣。当指尖即将触及吕布递来的酒盏时,耳后突然刺痛——那里埋着王允用鱼肠剑碎片炼制的锁魂针,此刻正随着董卓的鼾声规律震颤。
地窖深处的铁链突然绷直,李傕溃烂的左眼贴在窥孔上,腐臭的呼吸在夯土墙洇出黄斑。三日前他在西市赌坊输掉的骠骑将军印,此刻正在郭汜掌中把玩。那尊被踩碎的胡人骑驼俑腹腔里,本该藏着西羌狼主的血誓书,此刻却露出半截焦黑的《急就章》残页——正是董卓在太学时亲手批注的典籍。
董卓的鼾声在嘉德殿激起回音,星纹铠胸甲上的饕餮纹正在吞噬玉玺紫气。他梦见自己站在未央宫废墟上,掌心";受命于天";的刻痕被黑蚁啃噬,每只蚁目都映着刘协惊恐的脸。惊醒时龙床下的金砖缝隙渗出粘稠黑液,沾湿的指尖凑近烛火——竟是混着硫磺的尸油,与郿坞地宫墙缝渗出的守陵人脂膏气味别无二致。
貂蝉的九节鞭缠住密室铜环时,腕间银铃震落梁上积尘。暗格里那卷用处女经血誊写的《太平清领书》,正与她九岁时在钜鹿地窖见过的残卷笔迹重合。当王允的七星匕首抵住她后腰时,她忽然想起张角抚弄焦尾琴的模样:那位屠尽她全族的大贤良师,尾指也戴着同样的翡翠扳指,在屠城火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贾诩的机关鸢撞破北阙门时,翅面浸透的鱼腥味引来羽林卫警觉。他袖中滑落的龟甲在青石板上裂成坤卦,裂纹却随血迹流向渐变为";地火明夷";。当值更的虎贲郎俯身查看时,藏在鸢腹的磷粉突然自燃,将门楼悬挂的十常侍头颅映成厉鬼面容——段珪干瘪的眼窝里,竟爬出条刻着";袁";字的赤链幼蛇。
吕布的赤兔马在密道中烦躁地刨着前蹄,铁蹄刮出的火星点燃墙缝渗出的火油。他突然勒紧缰绳——前方岔路的地砖纹路竟与丁原书房暗阁的七巧锁如出一辙。当方天画戟劈开伪装的夯土墙时,三百架墨家连弩正在机括声中转向,弩身";袁氏匠作";的铭文还沾着渤海郡特有的盐晶,在火把下折射出董卓屠杀东光百姓时的刀光。
子夜梆子响过三巡,董卓在梦魇中扯断九龙帐的金丝流苏。他恍惚看见自己跪在郿坞城头,胸口插着的不是七星匕首,而是缩小百倍的赶山鞭。李儒的紫微斗数盘在此时轰然炸裂,二十八宿的玉雕棋子滚落满地,天枢位的黑曜石突然渗出人血——正是三日前被他车裂的弘农王血裔,那少年临刑前咬断的舌根此刻正在血泊中诡异地扭动。
密道尽头的祭坛突然爆起幽蓝鬼火,王允手中虎符与玉玺残片产生共鸣。当吕布的戟尖刺穿最后一道墨家机关锁时,暗格里滚出的不是预想中的诸侯盟书,而是裹在襁褓中的传国玉玺本体——缺角处新镶的昆仑冰髓里,正映出董白在郿坞地宫啃食冰柱的诡异笑容。貂蝉的九节鞭突然失控,鞭梢钢锥精准刺入祭坛暗格,三百卷《太平经》残页如白蝶纷飞,每张纸背都显出血写的";玄阴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