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和司浅混在人群里,先摸清了第一小队的位置,之后扛起一只羊混入第一小队的队伍,进了距离内城门最近的铁门。
里面的情况和之前他们进的那扇铁门别无二样,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二人熟练地将活羊扔进“兽区”。
从大门出来时,迎面正好有两个人扛着一头猪走过来,沈润停住脚步避到一旁,手指捏了一枚石片,对着捆绑的绳索轻盈一弹,绑着肥猪的绳子在瞬间被割断。肥猪在挣扎中发现绑着自己的绳子断了,如蒙大赦,趁扛着的士兵惊诧的工夫迅速挣脱开跳下地,在人群里狂奔,引起了措手不及的士兵们惊慌的叫喊。
沈润又割断了数条绳索,猪牛羊重获自由,疯了似的乱跑,冲散了本来很有秩序的人群,一时间叫喊声、奔跑声、呵斥声不绝于耳,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沈润和司浅见无人注意,趁乱退进身后的角门,进到安静的内城里。
不同于墙外人声鼎沸,墙内寂静无人,沈润和司浅顺着一条长长的走道谨慎地拐进一扇门里,大门通向一座花园,园内有一棵茂密的古树,军靴踏地声从西边传来,沈润和司浅对视了一眼,悄然跃上古树,不久,一队巡逻的士兵从树下经过,向北边去了。
沈润站在树上,确定了四周再无他人,干脆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司浅,司浅终于又恢复成了棺材脸,指望着司浅主动开口是不可能的,沈润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问:
“刚才的那些、‘人’,就是晨儿说的武器人?”
他其实不想说“人”,因为刚刚那些“东西”的行径用“人”来定义实在牵强,可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定义,说是“东西”显得很不尊重,他不愿意事后让晨光觉得他是一个不尊重“武器人”的人,所以他临时改了口。
司浅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沈润便当他是默认了:“十扇门,一扇门里有上百人,就算这座岛上只有这几个地方有这样的人,加在一起也得上千个,看那些人的样子,并不是好消灭的,而我们,只带了一百人。”
这是一个让人不安的事实。
他们这一趟只带了一百人,还是化整为零过来的,昌江这一带尚属于苍丘国的领土,且因为战争时期,查验身份比平常更严格,只这一百个人就花费了他们许多时间和精力,连伪造加上各种走门路才勉强通过。一百个人,再怎么出类拔萃也不可能轻松灭杀上千人,更何况那上千人似乎并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这岛上还有一批普通的正规军。
沈润感觉自己陷入了危机。
司浅亦面露凝重,低声道:“此岛,若要一举歼灭,唯有炮轰。”
他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废话。
沈润瞅了他一眼,懒得接茬,要是能带投石炮来,他还用为难该怎么用一百人灭杀上千人?要是架设投石炮的战船开进昌江里,游龙岛还没到,昌江两岸的水军衙门就先应战了。
司浅也知道炮轰是不可能的,否则陛下早就派战船来了,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潜进来打探。
两个人伏在树上,各怀心思,过了一会儿,在司浅正要开口说话时,他突然耳朵一动,闭了嘴唇,沈润透过树冠向南边望去,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隐隐的,有女子的说话声传来。
“柳大人也太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柳大人是巫医族人,公主的生母也是巫医族人,族人和族人之间本应该彼此照应,柳大人却对公主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奴婢看了都替公主不平!”一个粉衣小鬟追在一身白裙的司雪颜后面,皱着两条八字眉,嘟着嘴道。
司雪颜沉默地走在前头,双手无意识地把弄着垂下来的发辫,眉微蹙,似忧心忡忡。
“柳大人根本就是有两张脸!对司雪柔百般讨好,对公主却......”也不管在前面缓慢走着的司雪颜听没听见,粉衣小鬟捣腾着碎步,自顾自地说,“那司雪柔有什么好?不就是生母高了那么一点嘛,高了又怎么样,不也是陪嫁!司雪柔本来应该和公主平起平坐的,凭什么一天到晚高高在上好像她有多尊贵一样!公主别怪春儿多嘴,春儿是心疼公主,公主要是再不争,属于公主的就要被司雪柔全抢走了!谁不知道司雪柔对主子的心思,她都服侍过几个男人了,早就是残花败柳了,哪像公主冰清玉洁、完璧无瑕!”
司雪颜先是一个短笑,似乎春儿说的话很合她的心意,接着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时,却绷起脸训斥起来:
“你这丫头真是放肆!满嘴里胡说什么,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春儿麻利地跪下,仿佛习以为常,嘴上却倔强地道:“奴婢虽然放肆,可奴婢是一心一意为了公主着想,公主,趁主子这几日还在岛上,公主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一番话说得司雪颜突然双颊飞红,隐在树上的沈润和司浅听了,却是心头一跳。
“死丫头!闭嘴吧!”司雪颜冲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喝了一句,看似凶厉,实际上却有种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柔意在里头,她脚一跺,扭身走了。
春儿知道她没有真生气,爬起来跟上她。
这一对主仆让沈润颇为无语,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看了司浅一眼,淡声道:
“晨儿猜对了,晏樱果然在这座岛上。”
是意料之中还是纯属巧合?
不管是哪一种,事实就是晨光猜中了晏樱的行踪,这让沈润很不爽。
司浅没有说话,不是因为寡言,而是同样是出于一种反感的情绪,晏樱的存在同样令司浅觉得不快。
这两个人是对头,沈润在心里想,他冷笑了一声:
“要灭杀上千人,胜算难料,还工程浩大,不如直接灭了罪魁祸首,先将主人杀死,再将那些无主之人交由晨儿处置,想留下她就留下,不想留下再集中销毁,岂不更好?”
司浅冷着脸看了他片刻,难得的,二人竟想法相同: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