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劫粮草的人也失败了?”思索了一会儿,晨光秀眉微挑,似笑非笑地问。
司浅怔了一下,转念一想被她猜中了也不奇怪,略惭愧地回答:“是,被发现了,全员覆没。”
沈润看了晨光一眼,原来她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晋阳王知道清河王得到了晏樱的助力一怒之下烧了清河王送给晏樱的粮草破坏结盟更好,若是中间出了岔子,她就动用她的人,可惜的是明明做了两手准备,却都失败了。
晨光抿了一下嘴唇,没有意外,也没有懊恼的神情,她平静如常。
“嫦曦问陛下要不要再从晋阳王身上想想办法?”司浅轻声问。
晨光摇了摇头:“晋阳王最好面子,既然答应了和苍丘国结盟,就算过后知道晏樱一人吃两家,为了争一口气也不会把这件事捅破,至多秋后算账。再说他虽莽,可不蠢,为了日后邻国能认同他的统治,不给他使绊子,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给他心中的胜利国一点好处,我这时候上赶着找上去,只会被他拿住撒气。他和清河王早晚要有一战,这场战是避免不了的,与他们是否同时和苍丘国结盟无关。本来想拿这事阴晏樱一把,现在我也没什么法子了,好在他与我的目的是一样的,赤阳国一乱,我和他就能心无旁骛了。”
她说着她的失策,可是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失策后的恼怒,反而静静的,懒懒的,就好像是在分析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她如此平静,沈润倒有点佩服她。
司浅怀着遗憾退了出去。
沈润见他走了,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晨光嘴边。
晨光抬手挡了一下,摇摇头,不想吃了。
原来还是在意的。
晨光歪靠在床上,眼盯着一处,一言不发。沈润也不知道她是在思考还是在发愣,想了想,也不打扰她,将粥碗放到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沈润陪着她一块发愣,自从他和她在一块,近朱者赤,他发愣的次数与日俱增,这个时候突然听她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轻笑出声。
晨光看了他一眼。
沈润问:“你在为晋阳王的事心里不痛快?”
“这件事我做了三手准备,一是让恒王府动手嫁祸给晋阳王府,二是让晋阳王自己动手,不用嫁祸也能破掉清河王和晏樱结盟,三是我的人动手嫁祸给晋阳王府......”
沈润一连听了三句“嫁祸”,不由得想她果然擅长“嫁祸”,那晋阳王连着被惦记了三次也够惨的,该不会是她一直记恨着许多年前晋阳王骂过她的事?以她那锱铢必报的性子,沈润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恒王府阳奉阴违也不算意外,恒王妃娘家胆小如鼠,她本人瞻前顾后。晋阳王那边因为晏樱的主动联络,计划之前我就已经被踢出局了。原想着自己的人能稳妥些,结果也没有稳妥,被看透了,全军覆没......”她歪在床上,声音懒懒的,凉凉的,她的情绪有些坏。
她那句“被看透了”落入沈润耳中,让他有种心口突然堵了一下的感觉,笑容也淡了几分:“你的意思是,晏樱预料到了你要做什么,先下手为强?”
晨光冷笑道:“若不是他有准备,我的人不可能全员覆没,他两家通吃,还能围杀我的人,必是事前猜到了我要做什么。这一回如此,上一回也是如此,在前往古墓之前我以为是我套住了他,结果是他套住了我,若不是我运气好,他已经赢了。”
沈润心中不悦,这一次的事详情不知他不好猜测,但是凤临大帝陵墓那件事,确实是晏樱下套她上钩了,唇角扬着的弧度微僵:
“他就这么了解你?”
他努力稳定着音调,听起来却仍不阴不阳的,仿佛能榨出几斤醋来。
晨光看了他一眼:“从前不觉得,这两次确实被他看穿了。”
“你很在意他看穿了你?”沈润眉目平平地问,他问的是情感上的“在意”。
晨光沉着声线肃声回答:“我和他的这场战,‘了解’是能左右输赢的因素之一,若我了解他更多,他必败。若意外的他了解我更多,我可能会输。”她回答的是能够左右局势的“在意”,那份冷淡的态度完美地诠释了“杀伐果决”的无情。
沈润的心不太是滋味,默了片刻,噙着笑问:“若他了解你更多,你心里一点欢喜都没有么?”
“欢喜?”晨光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他。
“了解多,说明是用了心的。”沈润低声道,没错,他就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对晏樱的心是不是像她口中说的那般冷酷无情,只要晏樱存在,他就会忍不住想找机会试探她,他也曾命令自己去克制这份冲动,可是他克制不住。
晨光哧地笑了:“我不觉得他对我用了心,可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胜算增加了。”
“增加了?”沈润皱了皱眉。
“‘情’亦能左右输赢。”她似笑非笑地回答。
沈润不语,他想要试探她的冲动有如抓心挠肝,他当然不会想听到她对他诉说对他人的情愫,模棱两可的回答只会让他焦虑,然而真正听到了冷酷的答案又让他觉得心凉,因为那说明她是冷酷之人,冷酷之人是没有感情的,她可以将“情”化做武器当成赢取胜利的工具,这样的人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那样,他将永远是她的工具。
晨光见他沉默不语,似在思考,以为他亦因为她的失败忧虑,正在替她考虑战事,她有些心烦,这会儿不太想去筹谋接下来的计划,淡淡地笑道:
“就算最后他赢了也不打紧,我会在死前把他拉下地狱,即使苍丘国打胜了,他也活不了,到时候就由你和窦家争天下了!”
隐喻着“同归于尽”的一句话轻松得乖戾,在瞬间点燃了沈润胸腔内的怒火,他沉着脸问:“你还想和他殉情?”
晨光愕然,反问:“你真的懂‘殉情’的意思吗?”
沈润黑着脸道:“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答应的!”
晨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果然又开始想无聊的事了。
就在这时,帐外,一声高亢的“报”由远及近冗长地响起,铠甲抖擞的小兵激动得满脸通红,跪在帐外大声道:
“启禀陛下,我军大捷!张将军生擒舒元凯,人已关押,等候陛下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