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内食物匮乏,陛下将就着用些吧。”司浅将托盘放在地中间的小方桌上,轻声对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晨光道。
过了一会儿晨光才睁开眼睛,懒懒地摇了摇头:“我现在不饿,过会儿再吃。”
“陛下......”平直的声线,语气却比刚才重了一些,司浅严肃地看着她,风餐露宿外加饮食不良,她现在的气色极憔悴,他十分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晨光知道他在担心她,*少时她觉得这类关心还好,现在的她却越来越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她的身体。她懒懒地爬起来坐到饭桌边上,司浅冰冷的脸柔和了些,将筷子递给她,坐到一旁,望着她进餐。
晨光吃不下太多东西,将一碗饭拨去只剩了小半碗,慢吞吞地吃着。
司浅微蹙了一下眉,拿起筷子给她布菜,又提起水壶倒了半杯水给她。
晨光放下筷子,饮了两口水,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问:
“战况如何?苍丘国派出的主将是哪一个?”
“庸城攻下后,守城将领殉职,接替他的是从宜城派来的舒元凯。”
“舒元凯?”晨光目露狐疑,“没听说过这人。”
“属下也没听说过,苍丘国的朝中也**这个人,然而此人极厉害,一个月了,白家沟仍未攻下。依属下看,此人应该是晏樱的人,这一仗有很多在朝中名不经传却突然被提拔起来的人,属下猜测,这些人全部是晏樱的心腹。”
晨光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哼笑了一声:“居然在暗中攒了这么多人手,他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可惜,凤鸣帝国已经被认为是邪恶的,民间多数人对凤鸣帝国十分反感,他想要复辟他祖宗的凤鸣帝国,没那么容易!”
司浅听出了她话中的讽意,**开口,眼帘垂了下去。
晨光看了他一眼,笑吟吟道:“我在来的路上碰见司雪颜了,那个蠢货私自调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那种据说能以一敌百的东西,晏樱他,大概做成了。”
司浅没觉得意外,但也不是想象中的镇定,他的心微微一沉,抬眸望向晨光,问:“假如他真的做成了,陛下要如何应对?”
晨光冷哼了一声:“就算他真的做成了,他做出来一个我毁一个,他做出来两个我毁一双,也许他真的从司彤那里得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可我敢确定,他再有本事,也做不出一个我来!”
陛下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将活生生的人做成只懂杀戮的武器,司浅知道。
他沉默地望着她,他相信,也明白,陛下是这天下最厉害的武器,可是陛下的身体......还有,他已经觉察到了,陛下的身体早不是鼎盛时期,任何差池都有可能让她送命。
其实他不在乎战争的输赢,他只想看她高兴,其实他不在乎武器人会否泛滥,他只想她好好地活着。
“陛下,”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却半天没再说话,他犹豫了许久,方才望向她,低声开口,“如果晏樱真的拥有一支或几支能够以一敌百的军队,我方的胜算就会降低,陛下是凤冥国的**,陛下是巫医族的血脉,假如世上真的有那样强悍的军队,那样的军队也应该握在陛下的手里。陛下,也许是司彤将凤冥国的禁术传给了晏樱,可是那项禁术,陛下也不是全然不懂,不是么......”
他**直白地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地表达出来了,他知道她会因此发怒,因为,他提出的计划是她生平最厌恶的。
敌方在制造武器,他们也应该制造,只有制造出比敌方的武器更强的武器,才能够获胜,这就是事实,不管这个武器是物品还是别的什么,只有双方储备的数量相当,交战时才有胜算。
司浅并不像晨光对武器人是从骨子里反感,尽管他亦出自圣子山。其实他们谁都**像陛下这样反对,或许这是因为他们是在她的手下,因为是在她的手下,即使作为武器人活着,他们也甘愿。她的反感也许更多是来自于她的出身,她是凤冥国尊贵的公主殿下,却一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本来的身份让她对她武器人的身份难以接受,是以,她****。
晨光望着他,尽管有了准备,她**立刻跳起来发怒还是让司浅松了一口气。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一笑,笑意却**漫上眉眼:
“你知我最厌恶什么,曾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受威胁地活着,现在,的确,我的目的变了,变成了想要这天下,可是我不会拿我最厌恶的去换取。我不管其他人是否觉得这样的东西存在在世间是合理的、是必要的,就当是我个人的喜恶,我不允许这样的东西再存在在这个世上。活着的死人,如此荒谬的东西,到我们都死去,就结束吧。”
“陛下,血蝠已经死了......”司浅低垂着眼,轻声说。
晨光微弯的唇角僵硬了一瞬,蹙眉看着他:“是谁告诉你的?”她明明嘱咐过火舞等不许外传,不许让司浅和嫦曦知道。
司浅抬眸,望向她,素来冰冷无澜的墨眸居然被烛火颤动了几分哀色:“即使无人告知属下,事关陛下,属下无所不晓。”
从古墓归来后,一直与她的生命密切相连的血蝠竟在一个普通的清晨被发现全部**,这件事不管是对火舞等人还是对司浅嫦曦,想来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晨光知道,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她本人却**多大的感想,她根本就没猜测过那些对她来说可爱又可恨的毒蝠全部死去究竟是凶兆还是吉兆。对她来说,那只是一种奇特的生物灭亡了,至于接下来她会生还是会死,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忆起了幼*时的心境,那个时候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她的每一天都是她的最后一天。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在死去之前她能够得到所有她想要的,就够了。
她笑了笑,软下声音,对司浅说:“我已经派小八去查了,此事无需再言。这一战,假若晏樱输给我,他会死在我的手里;假若是我输给他,我不会死在他的手里。”
司浅感受到了呼吸不畅,他望向别处,胸口猛地起伏了下:“属下只是希望陛下能够顺利击败晏樱。陛下,晏樱他是由司彤精心培育出来的,陛下是圣子山因为意外获取的珍品,晏樱他却是司彤有意培养的,只要晏樱战败,陛下便可将他......”
“够了!”晨光的面色阴沉下来,他还**说完,她就冷声打断了他。
司浅知道他说了她最不爱听的话,他沉默了下来,可是他的心中**半点懊悔,就算她不想听,他也要这么说,这么做,哪怕她因此恨了他,他也不在乎。
他只要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