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妃感觉到掌心中窦昂的手指在谢虎说话时紧了一下,便暗中轻轻一捏,以宽解儿子因为紧张的气氛产生的不安,她冲着谢虎微微一笑:
“那依大哥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谢虎见她肯虚心求教,面色缓和了些,嘴角仍不屑地撇着,他冷哼了一声:“这会儿没了主意知道问人,早干什么去了?”
恒王妃也不恼,含着笑,一脸讨教地望着他。
谢虎瞅了她一眼,**立刻给出答案,而是望向谢鹰:
“父亲,刚才那凤冥帝的意思,摆明了是让我们送上门去给清河王杀,我不信她真以为我们能烧了清河王给苍丘国的粮草好让她在战场上占便宜,可她若不是真心要求我们,她说那话是为了什么?吓唬?吓唬也**这么吓唬的!”
谢鹰稀薄的眉毛紧拧,他从刚才就在考虑这个问题,然而他只是个边关的武将,连朝中稍微奸诈一点的文臣都看不透,更不要说去猜那个狡猾的凤帝的心思了。
恒王妃沉眸不语,能够获取苍丘国与清河王暗中交易的情报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她为了这则消息几乎倾尽所有。她之所以搜集清河王府的消息,一个是知己知彼,一个是为了向凤帝投诚。她本不想这么快拿出来,可凤帝仿佛知道她是有备而来,从她踏进凤冥国国土,凤帝连面都**露,就已经开始明里暗里用各种方法向她施压,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继续掩藏。
可她也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去破坏清河王府和苍丘国的交易,清河王府与恒王府是敌对的,甚至对方已经向她的儿子出手了,若是有能力她当然想去破坏清河王引外援的机会,可是她很清楚她**这个本事。她并非冲动之人,她有自知之明,在绝对的优势转向她之前,她会蛰伏着,坐山观虎斗。
在这件事上,她和父兄的看法倒是很一致,赤阳国**一触即发,为了换取兵力,钱粮他们都可以出,但是让她送上门去给敌人宰,她不干。
谢鹰思考了半刻钟,又与谢虎商议了两刻钟,才得出结论,不管凤帝的目的是什么,清河王和苍丘国的这桩交易他们都不能插手。尽管谢鹰给出的理由是,凤帝居心不良,决不能让她以为谢家对她惟命是从,可真正的理由大家都明白,真能破坏这桩交易对谢家对恒王府只有利**弊,然而谢家**本事去破坏清河王的事。主动送上门怕掉了脑袋,偏父亲还要摆出一脸傲慢仿佛只是不想合作的态度,恒王妃看了只觉得好笑。
谢鹰、谢虎离开之后室内总算安静下来。
“母亲......”窦昂明显有些焦虑,他感觉到在某一刻外公和舅父对母亲的敌视,明明是同一个阵营,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丝敌意让他很慌张。
恒王妃握紧了他僵硬的手掌,望向他不安的脸,温声道:“昂儿,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沉住气。”
窦昂惭愧起来,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堆积交叠的愧疚感让他越发慌乱,不由得低下头。
恒王妃笑,她伸出手将儿子低下去的脸抬起来,温和地与他对视着,她用极认真的语气告诫他说:
“昂儿,从现在起,记住母亲的话,这一生,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母亲,你也不要相信,你可以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窦昂稚弱的身体震了一下,他觉得他能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意思,仔细想时却又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可他知道这些话并不美好,就好像为他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让他有几次错失了呼吸。
恒王妃望着儿子忽明忽暗的脸,她很清楚她说的话对这个孩子的未来会有怎样的影响,但她不后悔,她只关心她的儿子,她只要她的儿子能够好好地活着,在这个孩子的未来里,多疑比信任更能让他安全。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
恒王妃等人离开校场后,晨光在关山的陪同下绕着山崖转了一圈,日落之后才回去和沈润吃晚饭。
因是在边关,饮食节俭,不过晨光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她没什么胃口,吃了两筷子就搁下了。
沈润不在意菜色,却担心晨光不吃饭,见她放了筷子,便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口味清淡的炖肉,天辉山上野味还是不缺的。
“再吃点!”他劝说。
“不吃了。”晨光摇了摇头。
“不许不吃!”他知道拿什么理由劝她她都听不进去,索性用了命令的语气。
晨光看了他一眼,倒**因为他的强硬跟他吵起来:“我等下再吃。”
沈润便妥协了,反正她答应了,等会儿她要是反悔,他就直接塞进去。
“你真觉得谢家有本事烧清河王送给苍丘国的粮草?”饭吃到一半她却要休息,他亦失了继续吃下去的兴致,干脆陪她一块撂了筷子。
晨光看似对这件事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道:“有本事去烧当然好,**也不打紧,能获得这个消息本身就说明了他们还有些用处。”
“你是想借此探一探谢家和恒王府的底?”
“谢家我不感兴趣,恒王府我也没多大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恒王妃。这人成婚之前有一段时日在赤阳国几乎人尽皆知,本来她一个边陲将领的女儿,做皇子妃是不够格的,也不知她父亲用了什么手段,让她回到圣城破格参加了赏花宴,之后一舞名动京城,先是差一点成了太子的良媛,之后又有雍王脑袋发热求他父皇指婚,当时因为她,太子和雍王差一点打起来,皇帝以为她是红颜祸水,本想把她处死,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说动了太后,太后居然亲自指婚,将她指给了远在封地的恒王做正妃。虽说恒王不受宠,封地也贫瘠,可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能翻身做皇子正妃,那皇子还乐颠颠地娶了她,你说她是不是很厉害?”晨光单手撑着额角,伸出一根手指在杯口慢吞吞地画着圈圈,笑嘻嘻问他。
沈润不置可否,这事他是第一次详细听说,以前虽有耳闻,但从没在意过,毕竟他一个***,又不是老婆舌,去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月事太掉价。
不过从刚刚看,那恒王妃的确有些聪明,宠辱不惊,且能屈能伸,与谢鹰谢虎那一对无能之辈很不同,完全不像是亲生的,在普通女子里极为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