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凤主的怒火平息了,这会儿居然又冒出来一个不怕死的献艺者,难道又是一个想求赐婚的?
想到这里,众臣都想伸长了胳膊把那个看不懂气氛的丫头给拖出去,不是说“箬安第一才女”吗,脑子呢,没看凤主殿下脸色不好吗,这会子跑出来出风头,她不要命他们还要呢!
徐川惊得脸都绿了。
徐茂德的后槽牙开始疼。
面对各种异样的目光,徐秀曼从容不迫,她浅笑着等待晨光应允,举止恭谨。
晨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丝毫怯意,淡道:“准。”
徐秀曼谢了恩,坐在大殿中央,琴已经调过了,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含着浅笑,雪白的手一拨,琴声悠扬,时而潺潺如流泉,时而湍急如飞瀑,时而明媚温柔鸟语花香,如春,时而炽烈如火生机盎然,是夏,时而落叶缤纷萧瑟冷然,似秋,时而北风呼号大雪纷飞,是冬。
突然曲风一转,琴弦锵鸣,令人为之一振。刚如穿云裂石,疾若狂风骤雨,千军万马,昏天地暗,金鼓连天,尸身遍野,铁骑踏破山河,战火燃尽林谷。胜利之后,壮志已酬,万丈豪情,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白骨成堆上,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让人唏嘘,同时那份壮怀激烈又令人心神驰往。
曲终,余音绕梁。
她琴技确实好,至少晨光从她的琴声里听出了感慨,也听出了她的豪情万丈。
徐秀曼赢得了满堂彩。
这表演可比之前戴雅艺的表演精彩多了。
晨光的心情好了点,微微一笑:“不错,徐姑娘想要什么奖赏?”她已经不想先赏赐了,免得她赏完对方又要别的,她可是在戴雅艺身上失了一对玉如意。
晨光的问话让众臣屏息,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是赐婚,千万别是赐婚。
徐秀曼放下琴,走过来跪下,从容不迫地回答:“臣女想请求殿下允许臣女入朝为官。”
这回答太出人意料。
人们呆了一呆,差点笑出声来,心想她一个女的不请求赐婚居然请求入朝为官,真是千古奇闻,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刚想嘲笑,猛然回过神凤座上的那位也是个女的,赶紧把笑憋回去,装出严肃的模样。
晨光亦很意外,这是沐寒之后第二个想要为官的女子,是第一个向她自荐入朝为官的女子,她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是满脑子婚嫁的。徐秀曼很漂亮,不说人人想娶,大部分男人想娶还是有的,这样一个美人儿居然想要成为官吏,瞥了一眼差点昏过去的徐川,她噙着笑问:
“你想要入朝为官?”
“是,臣女想。”徐秀曼答得坚定。
“你认为你有资格入朝为官?”
“回殿下,臣女认为臣女有资格,不是臣女自夸,诸位大人为官之前该读的书臣女都读过,臣女虽然没有为官的经历,可若论策问,臣女自认为不比任何一人差。”
小女子好大的口气!
凤主没说话,众臣也不敢明着怼她,只好将眼神“嚯嚯”戳向徐川,那意思,你是怎么教女儿的?
徐川脸色铁青:“逆女!口出狂言,无法无天,还不退下!”
徐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
徐秀曼不为所动,对着晨光行了一礼:“殿下可以考较臣女,看臣女有没有资格。”
她信心满满。
晨光很久没碰过这么有意思的姑娘了:“治国之道,一炷香时间,字数不论,你来写。”
众人愕然。
且不说治国之道这么大的题目让一个小姑娘来写,才一炷香时间,就是让他们来写,也很为难,虽说字数不论,可写的不深刻,就是写出来了也没什么看头。
难道是凤主殿下有意为难?
说起来,这个自信到自大的小姑娘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
徐川见凤主殿下允了女儿的无理要求,好像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女儿的鲁莽越发恼火。
徐夫人的一张脸是惨白的。
徐秀曼对晨光看似刁难的要求并不慌乱,从容应下,有太监搬来桌椅,准备了纸笔。徐秀曼端庄地坐在桌前,提起笔,就在大殿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书写起“治国之道”来。
晨光看着她,这份淡定自若的气度比有些听见她说话就两腿打颤的官员强多了。
线香点起。
人们望着徐秀曼,不自觉屏住呼吸,大殿内针落可闻。
徐川也说不准自己是希望女儿出彩还是盼着女儿出丑,女儿自幼聪慧,爱好,她喜欢学习他就请名师教导,在他心里他觉得就算是女孩子多读书多学道理当个有见解的人也是好事,他给了女儿太多自由,结果女儿就成这样了,她才几岁,她真的以为她能写出“治国之道”吗?
徐川头痛欲裂,他很想回到过去抽自己几嘴巴,他就不该让她读书!
一炷香时间到。
徐秀曼从容搁笔,站起来,将写满了墨字的试卷交给一个小太监。小太监递给御阶下的宫娥,宫娥又呈给火舞,火舞将试卷奉给晨光。
徐秀曼的字是与她的容貌截然相反的张扬洒脱。
晨光唇角微弯,阅毕试卷,不动声色,她将试卷递给身旁的沈润,望向徐秀曼时,见她并不紧张,含笑从容,说实话,她怎么可能不紧张,从容是因为定力,年纪轻轻能有这份定力,前途不可限量。
沈润亦不动声色地将试卷读完了。
“好有言之君,则下必有尽言之臣”、“严章法以辨优劣,免杂租以重邦本,谨名爵以简任吏,明冤狱以行钦恤”……十六岁的少女,没有接受过男子以仕途为目标的正统培养,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很难得了。
“给各位大人也看看。”晨光吩咐。
成安把沈润手里的试卷接过去,给下面的各个重臣传阅。
确实难得。
众臣再看向时徐秀曼时眼光变了,有人一边阅读试卷一边点头。
徐秀曼的表情算不上得意,她只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对自己写出来的策论很满意,她弯着嘴唇,对各种称赞和质疑当然也有贬损,她始终含笑以待,宠辱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