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在地下,潮湿又阴冷,陈旧的砖墙上面布满了青苔和霉斑。司晨目光落下的这块地方,墙缝里虽然也有青苔和霉斑,可比其他地方明显少了许多。也就是说,这面墙很有可能不是和阴冷潮湿的土地直接接触的主墙壁,而是一面隔断墙,墙壁后面还有空间。
司晨在墙壁上摩挲着,寻找机括。
沈润却伸手把她往后一拉,凝气于掌,重重地拍在潮湿的砖墙上。
并没有发出巨响,然而片刻之后,斑驳的石墙突然响起一声轻响,紧接着中心区域龟裂,长长的裂缝向四周蔓延,不一会儿,整片石墙在寸寸龟裂后彻底倒塌,塌在地上,飞起尘土,变成了一堆石块。
沈润在望向司晨时,眼神有些得意,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高兴,好像很期待她能表扬他一句。
司晨却领会不到他的高兴,向破碎的石墙后面望去,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是一桌一椅和一只简易的架上面摆了许多桌上是笔墨纸砚,这里是一间小书房。
墙后面居然只是一间普通的书房,沈润有些意外,他将手里的火把放在墙壁的架子上,书房被照亮。
二人在这间书房里寻找线索。
沈润先是检查了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也不算昂贵,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在他的想法里,若要说这间书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八成不是在书桌上,而是在垒成墙壁的那些砖块里。他走过去,在砖块上敲敲打打,每一寸,连地面都不曾放过。
司晨却在看放在。
书架是普通的五层书架,上面密集地垒着各种房的主人看书很杂,游记、话本、诗集、文集应有尽有,薄厚不一,堆满了籍的摆放方式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书房的主人是一个读书人,绝对不是伪装的。
司晨拿起两本书,翻看了几页,没有什么发现,她有些泄气。就在这时,目光不经意落在书架的最底层,一本蓝色封皮的厚书不知怎么的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弯下腰身,将那本蓝色的厚架上抽出来,书籍封面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让她的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似被震住了。
《墨石记》三个字在一瞬跃入眼帘,这三个字勾起了她清晰的记忆。
她将《墨石记》翻开来,前半本是话本,后半本却全部是字,整整齐齐的单子,每一页的顶端和右侧纵向各有一行奇怪的字符,谁也不认得的字符。
这本《墨石记》她记忆深刻,那一年凤冥国川州的月华郡被打着复兴南越国旗号造反的叛军占领,她带人破了月华郡之后,曾在月华郡中找到一本尚来不及破坏的《墨石记》,在那之后,她始终没有查清楚这本《墨石记》的真正来历,再然后她处死了司玉瑾。
毫无疑问,司玉瑾背叛了她,可她也知道,背叛了她的司玉瑾背后必定有一个推手。在司玉瑾死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她一直不知道这个推手是谁,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
而今,她居然在同样是不知道来历的巫医堂名下的鹿彰岛上发现了这本曾经被祸乱凤冥国的南越会使用的《墨石记》。
烦躁开始沸腾,到达了顶端,司晨的脑子一团乱。司玉瑾、南越会、巫医堂、鹿彰岛、无论是哪一个都牵涉甚广,因为太广了,一股脑地塞进她的脑子里,她完全抓不到重点,这种瞬间强烈的无措感和掌控无力的不足感让她焦躁到了极点。
“怎么了?”沈润见她突然不动了神色有异,走过来,疑惑地问。
司晨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查了这么多天也没发现鹿彰岛上有密道,那么,这里是哪里?”
她问起这个,沈润的心里跟着窝火起来,同时有点憋屈。
“谁会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我和晏樱就差把鹿彰岛掘地三尺了!”他抱怨了句,接着说,“刚刚司七的这只老鼠带我上了山顶神庙,却因为神庙里有火光不肯再走,我虽断定你必是在神庙里,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结果,入口竟然在火神像下面。之前我在神庙中连搜几天,每块砖都敲遍了,就是没想起来把神像上面的火灭掉。”
“你灭了火神像上的火?”司晨蹙了一下眉,望向他,沉声问。
沈润为她比平常越发凌厉的眼神惊了一跳,猛然想起她的国家火教是国教,虽然火教被她灭教了,可到底曾是她的宗教,难道说这里边有什么忌讳?
他小心地反问:“不能灭么?不灭我怎么进来?你总不能让我把一个燃着火的神像推走吧?”
司晨的眸光里是令人吃惊的阴厉,憎怒在体内积蓄膨胀,就快要爆开了。
沈润从未见她这样过,因为太吃惊了,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他甚至都不敢伸手去触碰她,只怕他一碰她会将她的情绪推到另外一个极端上。
这世上对火教熟悉的只有两类人,信奉火教的人必是火教徒,为什么要说火教徒还分成两类人,这是有原因的。
教徒分两种,一种非常虔诚,一种则靠依靠宗教操控别人为自己谋取利益。曾经的凤冥国是依靠国教治政的国家,那部分非常虔诚的教徒指的是凤冥国的百姓,在皇权与国家教育的双重压力下,从小在火教的教义中成长起来的凤冥国百姓会不问缘由对火神虔诚到死。而那部分依靠宗教牟利的人,除了凤冥国皇室,便是圣子山。
圣子山是距离火神最近的神仆,神仆的身份令所有虔诚信奉火神的人羡慕,然而所谓的“神仆”,只不过是一群打着“神谕”的幌子为自己谋取更多礼利益的卑鄙之徒。
火神像上的神火是火神灵识的象征,真正的信徒,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熄灭神像上的神火,即使是迫不得已也不行,他们畏惧神明降罪。
而鹿彰岛上的这个地道,却是必须熄灭神火才能开启的。
强烈的憎怒情绪在司晨的头脑中炸开,她猛地将手里的《墨石记》摔在桌上,发出的声响把沈润惊了一跳。
他错愕地望着她。
他从未见过司晨表现出愤怒,不管是她行为残忍也好、杀伐果决也好,她都不会投入自己的情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情绪上的波动,竟如此激烈。
司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思忖了片刻,她问他:“你是自己找到入口进来的?”
“是。”
“你进来时碰见人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