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云国。
端木冽站在大殿前,负着手,望着夜空中的星河。
雁云国太史监监正今天对他说,北方的星群里突然多了一颗逐渐闪亮起来的星辰,虽然明亮度不如其他星辰闪耀,可照现在的趋势看,那颗星辰很有可能会越来越明亮,与此同时,在那颗星辰周围的几颗星辰隐隐的似开始晦暗。
端木冽当时听得心里烦躁。
他站在汉白玉台上,仰着头颅。
他看不懂星辰,只觉得北方的星群确实比平常看时亮了许多,这份明亮让他各种焦躁。
苍丘国动兵了,赤阳国虽然还没有动作,可很快就会大兵压境,赤阳帝可不是一只能忍耐的缩头乌龟,说不定就等着这场仗。雁云国被在夹在中间,成为战场是必然的。
端木冽很恼火,他不想打仗,苍丘国和赤阳国开战,去他们自己的国境里打随便打他也不在乎,可他们偏要踩进他的国土里。
晨光说的对,雁云国所处的位置不好,刚好被两个好战的强国夹在中间,和平时期还好,一旦开战雁云国必先成灰。
但也的确是因为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让雁云国得以大力发展商业。因为土地资源不发达,同时是一个弹丸小国,也被两个军事强国遏制住了军事发展。
现如今,雁云国的处境是无力回转的,他们只能坐等着被踩平。
该做的他都做了,端木冽心想,至少战后能保留雁云国的空壳,能保住一个空壳他就谢天谢地了。
在心里被痛苦、无奈和不甘堆积着压抑之时,他突然想起了远在凤冥国的那人。
就要开战了,他会上战场吗?
虽说他的身手没有问题,可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他的本业也不是领兵,那个女人会把他派去战场吗?
他那么听从那个女人的话,只怕那个女人叫他去死他都会立刻去死,更别说为了那个女人上战场。
凤冥国这一次对上的是比他们强大数倍的强敌,如果是端木冽的话,端木冽会选择偏安一隅保留元气,他绝对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毛还没整理齐全就去拼个你死我活。
他不知道他的选择和她的选择到底哪一个是对的,各国的条件不同,外在原因也会影响决策,但是,他在对那个女人大胆阴狠的决定感到震惊与荒唐的同时,他又有点佩服她的果断和狠辣。
她真大胆,孤注一掷,押上了她自己的命,一般人都不会那么去做,只有疯子才会像她那样干。
那绝对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嫦曦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对那样的女人死心塌地。
端木冽望着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希望他别死在战场上,端木冽在心里想。
……
龙熙国。
象征着龙熙国精锐军队的四员猛将接了军令,离开朝阳宫。
沐寒最后一个站起来,她看了一眼龙案后面沉着双眸的沈润,没有马上离开。
她的父亲沐业将军见状,悄悄地拉了她一下,想把她拉走。
沐寒却挣脱了他的手。
沐业心里着急。
沈润望过来,目光落在父女俩正拉扯的手上。
“何事?”他问沐寒。
沐寒丢开父亲要拉她走的手,沐业自新帝登基后这两年脾气收敛了不少,见沈润望过来,也不敢叫嚷让闺女跟他出去,抓耳挠腮干着急。
沐寒看了沐业一眼,眼神是让他离开的意思。
沈润看了沐业一眼,是准了他离开的意思。
沐业无可奈何,瞥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口气,大步出去了。
朝阳宫内只剩下沈润和沐寒两个人。
“你想说什么?”沈润淡声开口,问。
沐寒望着他。
这是一个耿直率真的女子,她和沈润年龄相仿,作为沐业的独女,她继承了她父亲出色的军事才华,沉稳冷静的性子甚至让她有超过她父亲的趋势,因为这一点,也因为沐业对她的溺爱,由于她不愿意,年近三十,她至今未婚。
让他们都感到欣慰的是,新帝登基之后认可了沐寒的才华,没有排斥她女子的身份,沈润破例允了她正式进入军营,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她现在作为沐家军的副帅已经没人再敢看轻她。
沈润和沐寒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关系,幼年时他和她还算玩伴,后来因为男女有别,渐渐疏远了。沐寒不是传统中的女性,成人后的沈润很难把她当做女子看待,尤其她在相貌上也不是国色天香。除了做容王时缺少军中助力沈润曾动过纳沐寒为侧妃拉拢沐家的念头外,他和沐寒的关系一直都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尽管他心里知道,沐寒一直是用女人看男人的眼光在看他。
“陛下真的要这样做么?”沐寒开口,她的嗓音比起女人更偏男性,却很干净,听在耳里让人很舒服。
沈润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惊讶她居然会如此直接地问他。
“你有更好的做法?”他冷淡地反问。
沐寒垂着眼,沉默着,似在思索。
“臣没有更好的做法,但是陛下这样做不够光明正大……”沐寒说。
“放肆!”沈润的脸孔阴沉下来。
沐寒平着脸跪下,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声冷喝感觉到恐惧。
“陛下,恕臣直言,陛下的做法是不会被谅解的,还请陛下三思,陛下真的要亲手斩断最舍不得的那段缘么?”
“谅解?谁的谅解?”沈润皱着眉,若是以往,他是不会因为臣子的一句反对真的发怒的,可沐寒的话却让他的一腔无名火自肝中起,他冷声问。
“臣不希望陛下后悔,所以请陛下听臣一言,一旦开战,陛下一直珍惜着的那段缘分就会断开,被谅解被理解还可以继续前缘,这些都是不可能的,臣恳请陛下再三思再做决定。”
“退下吧。”沈润沉着脸看着她,冷声说,声音里凝着滞血的冰冷,他是看在幼年玩伴以及战事在即的份上才宽恕了她这一回。
沐寒也知道多说无益,她只是想再提醒他一下。她垂着眼,站起身,顺从地退了出去。
沈润阴沉着脸坐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眸光落在张开的掌心,在他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块已经被焐热的红宝石原石。
“她会谅解的。”他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