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本可以有许多成就,可这么多年,你却只能呆在我的身边。”晨光弯着唇角,浅声说。
司浅默了片刻,低声道:“殿下从前不会想这些的,殿下只要站在高处,看着属下等人臣服在殿下脚下,这样的才是殿下。”
晨光轻笑出声,她拂了拂发梢,望了他一眼:“这一次,由你亲自出战,小曦会作为辅助,在后方支援你。”
司浅皱了皱眉:“殿下,这一点恕属下不能从命,属下不能离开殿下身边。”
“你是臣服于我的,你要服从我的命令。”晨光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吟吟地说。
“任何命令属下都会服从,只有有害殿下的命令恕属下不能遵从,即使战事最后取得了胜利,殿下这边出现意外,战事的胜利没有任何意义。”
“有意义啊,怎么会没有意义,你不出战,凤冥国败了,敌军攻进瀚京,我还要找条绳子去上吊,最后还是要死的。可一旦你赢了,凤冥国赢得胜利,哪怕我死了,你们是活着的,凤冥国依旧会继续下去,一直到它可以自己繁荣起来。”
“殿下!”司浅眉头皱得更紧,他加重了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凶厉。
“怎么?”晨光看着他应道。
“凤冥国还有其他将军。”
“你是认真说这话?你知道的吧,张哲年纪大了,张弛、张锦经验不足,做不了主帅,张弘、张弼需要留守凤冥,郑书玉是给你做接应的,雷豹他算哪门子将军,只是去了一趟烈焰城当了几年的马匪,让他率兵出征,军费一定全部糟蹋了。你再想想我说的这几个人,有哪一个是从沙漠里出来的凤冥人?凤冥国就是因为人才太少,酒囊饭袋太多,才被逼进沙漠里去龟缩的。
南越的几个倒是比凤冥的都强,可惜的是,真拉出去了,同样派不上用场。南越帝当年为了讨好赤阳国向赤阳国表示忠诚,将本国的军力缩减到了只能维持国内稳定的地步,因为军力不行才被我钻了空子。
即将发生的这一战对凤冥国对我至关重要,圣子山培养武器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圣子山将你作为武器人的统帅培养了近二十年,每一天都在重复演练着不久之后要发生的那场战争,你花费了二十年时间,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这场战,你没有理由拒绝,你也不能拒绝。”
司浅沉着眉眼看着她,他平日里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多话的人,这一刻,她的强势更是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浅,”晨光道,早在先前那会儿她就敛了笑,这样的她更像是圣子山中那个受尽凌辱痛苦却就是不肯折腰的她,“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上战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以喜好决定人生的,融进骨血里的能力和喜恶无关,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都已经融进血脉里了,所以,我不会问你喜不喜欢,想不想去,我认为你有这个能力,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必须去。”
“殿下……”
“这是命令,我的命令是让你上战场赢得胜利,而不是操心我的死活。”
司浅无言以对,他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在这场仗上玩了不少诡计,可那只是缓和一下紧张的局势,以及更容易行动,真开战,我们这一次是软碰硬,弱对强,胜的可能很低。尽管是这样,我还是决定冒一次风险,因为什么都不做只能是苟延残喘,除了死慢点,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是弱对强,所以,你必须作为主帅。现在凤冥国的这几个将军,大战的经验都是从凤冥打南越的那场战中获得的,用这点经验去打大战有点可笑。但你比他们多了一样,你有十多年的时间都在学习该怎么打赢,即使那些都是纸上谈兵,你的胜算也比别人大得多。”
司浅在面无表情地躁乱着,比起战争输赢,他更担心晨光的身体,要他放下晨光的生死去打仗他很难做到,他犹豫不定,左右为难。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晨光轻叹了口气,突然开口,她说:“这场仗很难,也很危险,我现在还想不到假如你战死了,我的心里会想什么,所以你最好不要战死,免得我到时候什么都想不出来。”
司浅看了她一眼,他有点想笑,可是他不太会笑,就没笑出来。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小九的身体恶化,玄力开始消失。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可那些都是药人,武器人里小九是第一个,所以说,也不是玄力纯厚就是好的。我已经知道很久了,可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对小九身子恶化这件事我在想些什么,我大概……什么都没有想。”她啧了一下舌,似对这样的自己很不满意。
司浅静静地听着。
他们这些人,自幼囚禁在圣子山中,从记事起就在面对死亡,同伴的死亡,敌人的死亡,在圣子山中,死亡是廉价的,是如家常便饭的,人死了裹都不会裹直接顺着洞口丢进死人坑里,说习惯不如说早就麻木了,他们甚至每一天都在准备着迎接自己的死亡,当听说同伴身体恶化有可能会死亡的消息时,还真的是没有什么感想。
“殿下什么都不用想,像平常一样就好了,这应该也是司九希望的。”
晨光不语。
她的确什么都没想出来。
“三日后出发吧,去和小曦交接一下。”过了一会儿,她对他说。
司浅沉默了良久,他开口,应下一个字:“是。”
晨光嫣然一笑:“小曦还说我说服不了你呢,他说你一定不肯,还说你会对我以死相逼。”
司浅没说话,他在心里又给嫦曦记上一笔。
晨光抿着嘴唇,她默了良久,忽然抬起眼,看着他说:
“这一次,让小九和你一块去吧。”
司浅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他轻声回答说。
就看见晨光垂下眼帘,她又抿起了嘴唇,比刚刚用力了一些。
司浅望了她一会儿,移开视线。
二人又一次沉默下来。
风吹过,吹落了最后几片杏花,落在晨光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