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冥国驿馆。
司玉瑾披着衣服站在敞开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细密如织的雨水敲打着翠绿的芭蕉,有许多雨珠溅进来,打湿了他的衣裳,他没有动,苍白俊美的脸庞没有半点表情。
近侍灰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从外面进来,见他站在窗边,急忙放下药碗过来关上窗户,焦急地道:
“殿下身上有伤,怎么能吹风受雨呢!”
司玉瑾纹丝未动,他双手抱着胸,沉默了半晌,问:
“凤主回来了没有?”
“没有。”灰鹰听他提起晨光,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凤主和龙熙帝出去了,没到夜里是不会回来的,今日大雨,也许夜里都不回来了。”
司玉瑾抿唇不语。
“殿下就别想着凤主了,殿下身受重伤,凤主也不心疼殿下,殿下还是喝药疗伤要紧。”灰鹰的语气里尽是不满,走过去将药碗端过来,奉给司玉瑾。他自幼侍奉司玉瑾,对司玉瑾很是忠诚,对于凤主压榨自己的主子还不给主子厚待这件事他不平又气愤。
司玉瑾没有呵斥他的多嘴,接过药碗,一口气吞下去。
窗外的雨声更大。
突然有小厮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轻声道:
“廉王殿下,雁云帝有请!”
司玉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比起刚刚喝药之前更加惨白,在阴沉的雨日里有些吓人。
……
雨下个不停。
沈润和司晨在山洞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后,滂沱的大雨中突然出现了人影,那一行人从出现在他二人的视野中开始过了半刻钟才走到山顶,来到山洞前。
森林的土壤被雨水浸泡变得湿腻,湿滑泥泞的土地很不好走。
来人是赤阳帝一行人。
赤阳帝带着两个贴身护卫、言官田圣还有凌王窦轩,一身狼狈地冲到山顶,因为天黑雨大,等到了近处才看见司晨和沈润正站在山洞里。
司晨二人的衣裳早就干了,和赤阳帝一行人湿漉漉的狼狈对比,后者十分难看。
赤阳帝落水狗一般,气势全无,他觉得丢人,心里的气更大。
窦轩倒是不太在意,含着笑和沈润打了个招呼,进入山洞后就积极弄干了衣服,虽然头发被雨水浇得还是塌着的,不过并不难看。
沈润观察着赤阳帝一行人,司晨依旧站在洞口,不一会儿,她看见了提着裙摆踉跄着走上来的司雪柔。
司雪柔大概这辈子也没走过这么多路,发上的许多钗环都掉了,只剩下一根簪子尚且坚挺,歪歪扭扭地插在蓬乱的头发上。衣服已经湿透了,裙摆和绣鞋被许多泥块包裹,妆花得一塌糊涂。幸好她是个美人儿,不然就这身妆扮,一定会被赤阳帝扔下山去。
司雪柔气喘吁吁地走上山峰,喘息了几下,抬起头,看见司晨,已经充血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进山洞,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她应该是跟着赤阳帝他们一块来的,只不过赤阳帝走的太快,她跟不上,只好一个人走在后面。
赤阳帝看了司雪柔一眼,司雪柔虽然狼狈,但没有受伤,他便没说什么。
山洞很大,赤阳国的人坐在一边,沈润和司晨带人在另外一边,双方没有交谈,能够听到的唯一声音只有山洞外面的狂风暴雨声。
别人倒还好,唯有司雪柔不会武,抵抗能力弱,身体湿冷加上惊吓过度,在湖里挣扎了许久又要爬一座山,她筋疲力尽,又累又饿,见山洞里无人说话,外面又风雨不停,她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往赤阳帝身边凑了凑,娇声软语,小心翼翼地问:
“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赤阳帝看了她一眼,见她妆也掉了衣裙又湿又脏,唯有那张脸蛋是比往常更加清澈的美丽,心一软,回答说:“等雨停了就找条路回去。”
司雪柔见状,知道赤阳帝从被刺杀的震怒中缓过神来,对她起了怜悯之心,喜出望外,连忙试探着更凑近些。但因为她身上的衣裙湿透了,赤阳帝不想让她把水弄到他身上去,就挪开了,而后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
尽管他挪开了,可他为她披衣的动作还是让司雪柔惊喜,拉着赤阳帝的外衣,她又一次愤恨地看了司晨一眼。
“对了,怎么不见樱王殿下?”窦轩开口,望着司晨这边,含着笑问。
司晨与他的眼光对上了,之后很自然地移开,没有回答他,她不知道,再说她也没有理由回答他。
司雪柔看了窦轩一眼,想了想,握住赤阳帝的胳膊,语气颤抖,带着惊魂未定,小声问:
“陛下,难道、难道那些人是因为樱王殿下的命令么?那艘船可是樱王的,也是樱王请陛下出来游湖,现在樱王又不见了……”
山洞里的人全望着她。
司晨注意到的是这个猜测是由窦轩起的头,随后司雪柔顺着他的话说出来了,刚刚窦轩起的那个头,其中暗示的含义明显。
司雪柔说出的这种猜测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猜测就是猜测,任何一种猜测想的多了都合情合理,但真相只有一个。
赤阳帝将司雪柔的话听进去了,但是对这个猜测他没有发表评论,他也在怀疑,可是不能确定。
他皱了皱眉。
窦轩在起了这个话头之后见只有司雪柔捧场其他人都不理他,便不再说话。
沈润对于窦轩的猜测不在意,今天的事不管是谁干的都好,假若苍丘国和赤阳国因为今天的事过后咬起来了,不如说对龙熙国是好事一桩。
他瞥了司晨一眼,司晨没有对赤阳国怀疑晏樱的事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他的心里再一次肯定,她果然是一国的掌权者,因为握有能够掌控一国的权利,所以她不会掺杂私情,这是理所当然的,尽管有些时候,这样的她会让人觉得冷酷无情。
作为男人来说,还是更喜欢感情丰富的女人,假若和一个感情寡薄的人在一起,那么跟自己和自己在一起又有什么两样?
沈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