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嫦曦开口,问:“殿下,如果这世上不止有晏樱在制作武器人,殿下怎么看?”
晨光想了一阵,淡淡地道:
“不奇怪啊,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是真实存在的,就有被别人知晓的可能。再说,即便不知晓凤冥国的事,也有可能会有跟凤冥国想法一样的疯子去尝试,去制造。
最早的火器是赤阳国发明的,那又怎样,现在苍丘国、龙熙国、雁云国哪一个国没有火器,虽不如赤阳国厉害,可赤阳国做出来的还是成为了天下的。若哪一天某一国出了一个厉害的天才在前人的成品上制造出更厉害的东西,超过最初发明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同理,既然武器人真实存在,天下那么多人,凭什么就敢断定只有凤冥国能做出来?凤冥国只是一群比虫子还不如、甘于缩在沙漠里、为了延长寿命什么恶毒事都能做的蠢货。”
她的反应比嫦曦想象的平淡得多,面对殿下的平静,嫦曦反而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晨光歪进一堆软枕里,低声咕哝:“外面的人比圣子山的人更聪明,也更可怕。”
顿了顿,她突然笑吟吟开口,望着他说:
“小曦,你说如果真的有人是自愿牺牲性命去追求强大的,我要如何待他?骂他们脑袋有毛病,然后以铲除那些害人的窝点为己任,不许再产生受害的人?还是随他们去,反正不关我的事?”
“假如那些人是自愿的,殿下铲不净;假如那些人是自愿的,他们也不算受害人。”
晨光笑,枕着手臂靠在软枕堆里,过了一会儿,说:“我就像是一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土鳖,虽然也不是看不清眼前的事,可有些事我就是想不明白。”
“殿下才不是土鳖。”嫦曦纠正。
“我去找晏樱时,问他为什么曾经在赤阳国的叶子岛上出现过武器人,他说那些是失败品,是给我看着玩的,我追问他为什么失败的武器人会出现在赤阳国,他就不告诉我了。他从以前就把我当傻瓜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他还是把我当傻瓜。”
嫦曦一点都不想提起晏樱,因此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冥国已经吞并了南越和北越,只是还在复兴中,就在五国会上处处受挟制,让人羞辱让人嘲笑。那些人那样傲慢,仗着祖宗积攒下来的权势,仗势欺人,武器人是不会被他们那些人当成人看待的。一旦武器人的事在这充满人的世间传播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知晓,那些自大又蛮横的中原人,他们是不是会以为自己是所有武器人的主人?他们会把武器人当成狗一样拴起来,用时放出去,不用时关起来,偶尔拿出来赌一赌哪一个更凶狠,不听话了没用了就杀掉吃掉……”她想象着那些画面,然后说,“这种傲慢,真恶心!”
“不会的。”嫦曦望着她,轻软又笃定地说,“有殿下在,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晨光抬眼,望向他。
嫦曦看着她,微笑着道:
“殿下是最强大的,尽管为了日后殿下现在不得不忍耐,可早晚世人会知晓并敬服殿下的强大。殿下忘记了,在我被掳进圣子山后,唯一保护了我的人是殿下啊,那时候殿下还那么小,为了护我不被杀掉,殿下对抗司彤,导致玄力暴乱……殿下,假如过后你记住了你救的人是谁,嫦曦会更高兴。”
他的回忆起到了缓和刚刚凝重气氛的作用。
“又提这个,我都说了我记性不好。”晨光鼓着嘴道。
嫦曦笑,接下来,他郑重地说:
“殿下,嫦曦一定会让最强大的殿下成为这世上最高贵的人,为此,嫦曦可以付出所有代价,哪怕是嫦曦的命。”
晨光鼓着嘴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是我觉得小曦你还是活着比较好。”
嫦曦弯起眼眉,莞尔一笑。
“小曦,你既然这么喜欢你的殿下,不如去给你的殿下买一只寒瓜来吃?”晨光软软地说。
“不可以,殿下。”嫦曦微笑着拒绝了。
晨光:“……”
不是说可以付出性命吗?
离演兵开始还有一阵,晨光吃不到寒瓜,天气还热,她只好选择打瞌睡解暑。
梦境。
火光冲天。
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不断。
喊杀声、兵刃相接声、利刃穿透皮肉声、血水的滴答声、惨叫声,各种凶烈的声音混合在一块,让人心惊胆寒。
忽而,轰隆一声巨响。
震耳欲聋。
连大地都因为这声巨响跟着抖了三抖。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带着火,黑漆漆的,在火光冲天的夜里向她飞过来,如一只只着了火的蝙蝠,凶狠地扑过来,一颗、两颗、许多颗……那是什么呢?如雨点一样打在她的身上,不会打湿她,却一颗又一颗深深地嵌进她的身体里,穿透皮肉,鲜血淋漓……
这到底是什么呢?
她觉得好痛,形容不出来的疼痛,她痛得就要死掉了。
又是这个梦。
她已经好多年不做这个梦了。
可是这个重复过许多次的梦又一次出现了。
她清楚这是梦境,可这梦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眼前的画面突然泛起了涟漪,如平如镜的湖水因为被触碰起了波纹。
这一次不是朝阳初升的蓝天,而是夕阳,如血的夕阳西沉,沉进了渐被墨染的群山中。周围开始变成黑色,一片黑暗,而她自己变成了透明的,从双足开始,透明感一路向上,直到她的指尖也变成了透明色,消失在黑夜里。
她开始觉得恐慌,那种一寸一寸消失的感觉让她恐惧,莫名的,她有点想哭。
“晨光!”有人在唤她。
她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晨光!”的确有人在唤她,语气十分焦急。
变成透明色的晨光愣了一下,呆呆地转过身去,望向犹如地狱走廊的黑暗色,那漆黑的尽头似乎闪烁着一点微光。
“晨光!”
晨光霍地从床上坐起来。
耳边的呼唤声异常清晰。
她呆了一呆,望向床边,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沈润的脸。
沈润皱着眉,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她愣愣地歪了歪头,用疑惑的语气道:
“小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