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知道晨光对他说这些是想让他派人去详查晏樱的意思,欧阳家在各国各地经商,欧阳家拥有最强的情报,没有欧阳家不知道的事情,这是拥有一个商业帝国的附加利益。
可在晏樱的威胁下嫦曦不得不把人从苍丘国撤出来,从此晏樱的事他更不清楚。晏樱本就是那种行事隐秘不会轻易给人留把柄痕迹的人,晏樱的谨慎作风让嫦曦看着都觉得疲累。
晏樱从小就是这样的人,非常聪明,非常谨慎,老成得完全不像是那个年岁的孩子,别人从他身上看到的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他不想让人看到的,就是别人看瞎了眼睛都看不出来。
他就是用他精于掩藏的天性去欺骗殿下的,他欺骗利用殿下不止最后那一次,单是嫦曦看出来的就有许多次,只不过那些事都是小小不言的,最后也没有给殿下造成伤害,嫦曦留意一眼也就过去了。可是最后那一次,嫦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晏樱的,即使殿下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他。
嫦曦和别人不一样,他和晏樱有相似之处,虽然他反感承认他和晏樱有相似之处,但他们确实有相似之处。嫦曦和晏樱都是少年时被强行掳进圣子山的,而其他孩子则是在婴孩时期就生活在圣子山里了。
嫦曦和晏樱一样皆出身世家望族,欧阳家不是普通的书香望族,欧阳家以经商为主,商人重利,这样的家族内斗极其厉害,嫦曦的母亲又软弱,嫦曦是在激烈的内斗中成长起来的。嫦曦同样少年老成,擅长计算,所以在晏樱进入圣子山时,嫦曦就讨厌他,因为看似温雅腼腆的晏樱,其实比最黑心的商人还要奸滑。
但不得不承认,嫦曦和晏樱最后能活下来,全靠了他们天生的这份奸滑狡诈。圣子山里的大部分孩子都是靠野兽的本能活着,他们为了生存厮杀,为了生存抢夺,无论是厮杀还是抢夺都是凭靠身体里的兽性。然而最后能活着走出去的人,靠的是头脑。
晨光的确是有想利用嫦曦的情报隐秘地去查晏樱的意思,嫦曦从前没跟她说过,她并不知道嫦曦和晏樱曾经对上过,有了那些事,嫦曦不可能再去查晏樱了。
晨光有点失望,亦有些不安,她突然发现了晏樱不在她掌握中的那部分,这让她感觉到混乱,她非常不喜欢这种原本在计划中的计划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
嫦曦见状,想了想,笑说:“殿下别急,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失败的可能,殿下想知道的事,我会尽力派人去查的。”
晨光点了点头。
“殿下现在该跟我说说提前发作的事吧。”嫦曦道。
“小浅告诉你的?”晨光微怔,问。
“殿下还打算瞒着我吗?”嫦曦看着她问。
“我没打算隐瞒,但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特地说出来。”
“殿下……”嫦曦眸光微沉,加重语气唤道。
“又不是预料之外的事,没有人说发作时一定是有规律的,错了规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殿下差一点就没命了。”嫦曦皱起了眉,他是不会对晨光发怒的,虽然他平常对晨光的行为举止很随意,但他不会真的以下犯上,只是晨光的不以为然让他很生气,他冷声强调。
“我是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殿下……”嫦曦用无奈的眼光望着她,不赞同地道。
“小曦你不用担心。”晨光用弯起来的眉眼安慰他,笑盈盈地说。
嫦曦这个时候很想叹气,他沉默了一阵,低声问:
“晏樱为殿下做的血伺?”
“嗯。”晨光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肯定的答案又引来嫦曦的沉默。
“那之后殿下的身体可有好转?”他望向晨光,表情严肃地问。
“……也就那样。”
“也就那样?”
“嗯。”
嫦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知道晨光的回答带着搪塞的意味。
“难得他那么主动,殿下应该吸干他。”他冷声说。
“我又不是鬼怪。”晨光笑道。
嫦曦说完了有点后悔,他可以跟司浅谈起这个,但他知道殿下对吸食鲜血这件事是发自内心的反感,虽然那么做会对她的身体有益。
晨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说:“对了,小曦,小润向我求婚了,他说他会派人去瀚京下聘,我想等回到瀚京就能看见龙熙国的求亲使团了。”
嫦曦对此事的反应很冷淡,说不上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他淡淡地问:
“殿下要答应?”
“要答应,我仔细想了一下,现在宣布和龙熙国和亲还是有益处的,对日后会有益,如果这桩亲事结的好的话,以后的益处会更多。”
“是对凤冥国的益处么?”嫦曦问。
“当然。”
“那殿下呢?”
“我?”晨光一愣。
“嗯。”嫦曦点点头,问,“殿下喜欢龙熙帝吗?喜欢到希望由他做你的丈夫?如果殿下喜欢龙熙帝,我没话说,如果殿下是为了凤冥国,即使殿下认可这桩亲事,我也不会答应。殿下,我不希望你为了凤冥国把你的婚事当儿戏,你已经做过一次了,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我不想看到第二次。即使殿下要成亲,我希望殿下是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而不是充满算计。”
他突然的一席话让晨光愣住了。
嫦曦是商人出身,他自身并不讨厌利益为先,由他口中说出这番话让晨光有点意外。
“小曦,你说这话真像我爹,虽然我爹是不会跟我说这些的。”
“我不会把殿下当成女儿看待,但殿下是我最想珍视的,这份心境差不多。”
晨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弯起嘴唇,嫣然一笑,她说:
“可我希望小曦最能珍视的是小曦自己。”
嫦曦浅勾着唇角,似在微笑,他没有说话,茶色瞳眸里的波光微浅。
晨光从石头上站起来。
“走吧。”她说,“去那山上看看。”
嫦曦沉默地跟着她站起来,然后他突然问:
“殿下。”
“嗯?”
“晏樱离开圣子山的那一天,殿下在血祭中开了天眼,那一天,殿下占卜到的是什么?”嫦曦问。
这似乎是与之前的话题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话。
晨光垂着眼,她笑了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