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熙国人皆知国师晏樱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尽管对皇上宠信晏樱这件事感到不满的人有许多许多,可国师大人一天不失宠,其他人拿他也没辙。
晏樱对各种嫉恨轻蔑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走到龙熙帝面前,弯了弯身子算行了礼,笑如春风:
“陛下,祭典就要开始了。”
“晏卿,一切就交给你了。”龙熙帝沈崇看了他一眼,肃声说。
“是。”晏樱含笑应了,退下,转身,顺着原来的路向城楼下面走,在经过一众武将面前时,他很清楚地听到人群里有人冲着他重重地“呸”了一声。
晏樱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望过去,坐在靠墙边角落里一个豹头环眼的中年汉子穿着沉重的甲胄正恶狠狠地瞪着他,此人是龙熙国的上军将沐业,三将六卿中的三将之一,为人耿直,脾气暴躁,功勋卓越,可惜只有一个女儿,后继无人。
“父亲。”拽着沐业胳膊低声阻拦他想要继续恶言恶语的正是他的女儿。
沐大姑娘沐寒俊眼修眉,轮廓分明,算不上漂亮,但眉宇间那不输给男子的英气让她显得很不同。她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有人家,主要是因为她父亲挑剔又暴躁,她自己也不急,一拖再拖就耽搁到了现在。
沐寒看向晏樱的眼神和她父亲一样满是厌恶,可她不想让父亲在皇上面前惹事。
晏樱对沐家父女对他的厌恶不以为然,迈开步伐,走下城楼。
“无耻奸佞!装鬼弄神!”沐业恶声唾骂。
“父亲!这是在皇上面前!”沐寒压低了声音警告,向沈崇的方向望了一眼,幸好他们离得远,重要的人没有听到。
沐业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对祭典似充满了期待的沈崇,又怒又无奈,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晏樱走到祈霁台前,百姓们开始骚动,有许多人向他这个方向叩拜,希望能得到神灵的怜悯。
晏樱淡蔷薇色的唇含着笑,侍童毕恭毕敬地上前,轻声告知吉时已到,晏樱转身,紫色的袍子在风中划出一个华丽的弧度,他从容走上祈霁台,站在神坛前,双手刚拿起神坛上的祈祷文。
马蹄声震耳,打断了庄重的气氛,把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两匹快马由远及近,踏破冰雪,在城墙前猛地刹住,其中一人翻身下马,飞快向城楼奔去。
守城兵认出那人是容王殿下的贴身侍卫付恒,知道定是有急事,也不敢阻拦。
晏樱却没有精神去在意突然闯入破坏祭典的付恒,他的思绪被随后飘来的声音占满,“沙铃”、“沙铃”,悦耳诡异的铃铛声似从很远方飘来,在传入耳朵时却又异常清晰,那是让晏樱觉得极为熟悉的声音,在一瞬间收拢他的呼吸,攥紧他的心脏,他握住祈祷文的苍白色指尖狠狠地颤了颤。
付恒快跑上城楼,还没来得及跪下,坐在沈崇身旁的太子沈淮早就跳起来,高声怒道:
“付恒,你好大的胆子,破坏祭典,罪该万死!父皇,容王纵容下人破坏祭典,坏我龙熙国国运,居心叵测,不得不罚!”
付恒看了他一眼,赶在沈崇开口前跪下,语气里含着欣喜,用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小人奉容王殿下之命来向陛下报喜,怀安、怀善两省降雪已停,是凤冥国的晨光公主在怀善省看到大雪后,主动向容王殿下请求,想要进行祈霁的法术,殿下见雪灾严重,就答应了让晨光公主试试看,晨光公主在大雪中行进了七日,如今两省都已经变成了晴天。”
关于晨光公主的传言龙熙国人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听说是一回事,真正经历了,比起感觉惊喜、神奇,在人们心中更多的是觉得邪门或不太相信。
沙铃——沙铃——
诡异的铃铛声传入全场人的耳朵里,明明是那样微弱的声音,在传入耳朵时居然是仿佛在耳畔的清晰。
一架雪白的凤辇出现在灰蒙蒙的大雪中,踏着烈风,旁若无人地来到祈霁台前,停下。立在凤辇两侧的五个侍女绝丽的姿容让龙熙国人第一次意识到那个远在大漠中的蛮荒之国居然真有绝色,这五个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比他们国的第一美人差,单侍女就是这样的相貌,轿辇中坐着的人又会是怎样的美色。
“雪停了……”有人喃喃地说。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似乎在凤辇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刻,降雪开始缓慢,到现在,居然停止了。
厚重的浓云被大风吹开,太阳重新露出笑脸,明亮的光线照下来,虽然是在普照大地,可或许是因为那架凤辇让人过于在意,在人们的视觉中,阳光笼罩在凤辇上方,熠熠生辉,看起来竟不像是真实的,雪白的纱幔随风摇动,如仙如神。
晏樱还站在祭台上,内心翻涌,在静静地望着凤辇看了一会儿后,他最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在凤辇停下后不久,如雷的马蹄声传来,后方的队伍至,当先一匹白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身穿雪白色狐裘,无多余缀饰,眉目如画,青丝如墨,随风起飘落间,温润如玉,高贵优雅。
白婉凝心脏乱跳,激动地站起来。
那人却没注意到她。
沈润下马,掀开凤辇的纱幔,含笑伸出手。
一只莹润柔美骨节修长的手从凤辇中伸出来,放在他的手心里,白衣少女温柔微笑,缓慢地走出轿辇。
裙摆曳地之时,美丽的人终于落入眼中,此时人们的脑海里只有“姿容绝色、清纯无双”八个字,再也想不出其他。
所有声音化为乌有,城门下仿佛静止了一样。
沈润牵着晨光的手登上城楼,径直来到沈崇面前,跪下,道:
“儿臣参见父皇。”
晨光跟着跪下,乖巧地说:
“晨光参见父皇。”
沈润一愣,二人还未成亲,她这句“父皇”叫的早了点。晨光用疑惑的眼光回望他,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沈润无奈的笑。
站在后面的白婉凝只觉得一股气卡在胸口,差点昏厥过去。
沈崇一动不动地盯着晨光,沉默不语。
就在刚刚,当她从轿辇中走出来被阳光笼罩的一刹那,他似从她身上看到一抹雪白的影子,那是一抹让他觉得惊、怒、慌、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