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绵姐咋舌,“嚯,这都……好几个小时了吧,这家伙有点毅力啊。”
见姜阿笱对她的话没反应,小绵姐快步上前,扣住姜阿笱的肩膀,发力将他向回拽。
可姜阿笱脚下却异常的稳,鞋边的青苔依旧完整。
“走啊,跟我回去换衣服。”
小绵姐不信邪地将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可她越是努力,越是有种蚍蜉撼树的感觉。
几下下来,小绵姐叉着腰的同时,还不忘记用眼睛瞪着姜阿笱。
姜阿笱像是才意识到身边有小绵姐这号人,终于舍得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你眼睛不舒服吗?”
现如今凡间的医疗水平大幅提升,但这些凡人的眼睛似乎总爱出毛病。
见小绵姐眼睛瞪得更圆,姜阿笱念着她为自己盛过饭,好心地多劝诫了一句:
“莫要讳疾忌医,还是早日治疗为好,以免病情恶化。”
第一次被精神病人说有病,小绵姐气极反笑,最终指着认真的姜阿笱一字一句道:
“你,才是病情恶化的那个,建议增加疗程。”
谁料此话一出,姜阿笱反倒无奈地垂眸,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好吧,随你。”
语气怜悯,让小绵姐有种一拳打在非牛顿流体上的感觉,所有的一切又反弹给了自己。
她纤细的眉毛高高挑起,几乎要飞入鬓角。
圆睁的杏眼里跳动着两簇灼人的怒火,却在触到对方淡然温和的眼神的瞬间骤然黯淡。
小绵姐抬起手,指着姜阿笱说不出个完整的话,“你、你、你……”
神经病,纯纯神经病。
啊啊啊啊,烦死了,为什么连个神经病都骂不过。
小绵姐紧攥的左手骨节泛白,右手徒劳地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最终只能泄愤似的揪住自己马尾辫的发梢。
喉咙里滚着十几种尖锐的控诉,最终只化作鼻腔里带着颤音的闷哼。
“懒得理你,对牛弹琴。”小绵姐转身,预备回去拿扫把清扫院子。
“伯牙善鼓琴,子期善听,可惜尔不是子期。”
“你!”
一句话让小绵姐气鼓鼓地转身,指着姜阿笱咬牙切齿。
用伯牙绝弦骂她听不懂弦外之音是吧?
啊啊啊啊!上班还要被病人骂!
烦死了。
小绵姐努力压下怒火,强制自己转身,兜里的左手中指疯狂弹起。
真服了,姜阿笱这个精神病还挺有文化。
暮色渐浓,树影彻底脱离姜阿笱的躯体,化作东方地平线上一道细长的墨迹。
最后一线余晖穿过他空悬的臂弯,在纸面投下摇晃的光晕。
姜阿笱将字典合上,看向铁门外依旧没有人经过的街道,原本平展的眉头终于舍得动两下。
这余贝弛竟然还没来?
唉……这凡人……
不与上司同频的员工,连神仙都忍不住叹气。
姜阿笱脚下刚欲动作,远处突然传来电动车碾过碎石的沙沙声。
原本空荡的铁门外,一道影子斜斜刺入视线。
姜阿笱轻掀眼皮,将字典摆端正,他保持着怀抱珍宝般的姿态,连指节弯曲的弧度都未改变。
可算是来了。
余贝弛躬身伏在车把上,引擎的嗡鸣刺破寂静,短袖格子衫被汗水洇成深色,衣角在疾驰中猎猎翻飞。
表情惊恐中透露着焦躁,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他。
靠近的瞬间,后轮堪堪擦过铁门边缘,金属刮擦声裹挟着轮胎焦味扑面而来。
正蜷缩在褪色的塑料凳上打盹的看门大爷被惊醒,他触电般弹起,布满老年斑的手掌青筋暴起。
防暴叉已被攥得吱呀作响,叉尖下意识对准了铁门外的不速之客。
电动车歪斜着横停在门口,后轮在地面拖出焦黑的刹车痕。
余贝弛慌乱中单脚撑地,他慌张地从车上下来,根本没在意车是否停稳。
“什么人?”
看门大爷沙哑的喝问混着痰音,防暴叉的合金杆重重杵地,震落门框上经年的积灰。
姜阿笱迈脚上前,只不过在察觉到余贝弛神情间的惧意时,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询问的意味。
余贝弛的目光掠过呈戒备姿态的大爷,径直看向前方的姜阿笱。
手紧紧扒在生锈的铁门栅栏上,左脸颊浮着几道清晰的指痕,边缘泛着淤青的紫红。
差不多是从颧骨斜划至下颌。
这是……挨揍了?
“姜阿笱!姜阿笱!”
碍于看门大爷在,余贝弛只能隐晦地喊着姜阿笱的名字,可眼神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求救意味。
“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门大爷隔开余贝弛的视线,一只手缓缓向腰间的对讲机摸去。
察觉到大爷的意图,余贝弛猛然松开紧扒着铁门的手指,铁栏杆的冰凉触感还残留在掌心。
整个人因惯性向后踉跄两步。
他迅速将颤抖的双手举到胸前,掌心朝外张开。
“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要找人而已。”
说着,手指向若有所思的姜阿笱,嘴角勉强扯出弧度,法令纹因僵硬的笑意显得格外深。
“老人家,我该走了。”
姜阿笱说完这句话,抬起脚便越过看门大爷。
铁门外的余贝弛立马伸出手扒拉铁门上的锁链,动作飞快,门柱处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摩擦声。
嘴上也没闲着。
“大爷,我们有急事,十万火急。”
铁门晃动的余震沿着栏杆传递到姜阿笱的指尖,让他愈发的好奇余贝弛遭遇了什么。
这个骗子害怕成这副模样。
“等等,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抢人,给我住手!看叉!”
伴随着一声暴喝,防暴叉从门柱后倏然探出,精准地刺向正在扒拉铁门的那双手。
余贝弛的手放在门闩上,突觉手腕一凉,那合金叉齿已呈钳形锁住他的小臂。
叉体与大门栏杆碰撞发出“铛”的脆响。
惊得他本能缩手,却已被叉齿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余贝弛心头一惊。
嚯,这大爷有点本事,练过。
歹徒的动作被他制止,看门大爷的手青筋凸起,手腕微转,顺势下压。
“哎哎哎,大爷,疼疼疼,等等、等等,哎哟大爷,我真不是坏人。”
腕骨凸起处的疼痛让余贝弛愈发老实,尤其是牵扯到左臂的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
看门大爷发出一声冷哼。
在防暴叉阴影笼罩下,这个方才还略显嚣张的身影,此刻在生理性疼痛面前蜷缩成颤抖的虾米。
有他在,还想硬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