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讲究个趁热打铁,赵林见江东君臣都已被说服,便叫孙乾取出早已备好的文书,叫孙权押了印。
轮到刘备一方时,赵林却叫孙乾画押。
文书虽立,孙乾却恐夜长梦多,便向孙权告辞,星夜赶回江陵,去与刘备汇报,安排交接事宜。
赵林则留在孙府,等待回信,一方面监督江东水军是否果真精锐,战船是否为老旧破船。
另一方面,则是江陵已定,打算带着孙尚香一同回去。
最后,也想趁此机会,去拜访阿姊小乔和姐夫周瑜。
自从三月前一别,赵林只听闻周瑜病重,辞官回家养病,虽连发了数封书信,却不得回音,此番来了江东,自然是要去亲自看一看。
谁知,去了周府,却被门吏告知,周瑜携小乔去游山玩水,不在柴桑。
赵林只得无奈留下书信一封,回转孙府,实则将门吏隐蔽递来的纸条收入衣袖。
接下来,一连三日。
赵林白天去城外大营监督遴选士卒放松,夜间宅中上香劳累。
及至两万单身精锐挑选完毕,孙尚香亦打包好了行李,夫妻二人没白天黑夜的鏖战,等待交接之日。
如此又过三日,有刘备书信至江东,约定交接。
江东方面先令两万精锐及战船行至江陵,于城外安营扎寨。
刘备方面则等待大军抵达,便将城池交割给江东。
大军不日开拔,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孙权便在后宅摆了家宴,请吴国太、赵林夫妇,以及孙权妻妾,后宅诸女皆至。
赵林于席间也见到了阿姊小乔的同胞姐姐大乔。
二女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气质神态略有不同。
既是家宴,便无诸多顾忌,席间闲话,各叙离别之情,或憧憬未来,不一而足。
赵林却借着踱步敬酒之际,轻声谓大乔曰:“夫人,初春之际,江东可有鸟儿向北?”
大乔闻言,呼吸稍显急促,言道:“鸟生于自然,翱翔为本能,往北,往南,皆有。”
赵林闻言颔首,又轻声道:“江东往南,便是朱崖洲,虽为蛮夷之地,却景色优美,气候宜人。
鸟儿往北,却是欲往何方?”
大乔闻言,叹曰:“笼中之鸟,往南去尚不能成行,何况往北?”
赵林曰:“便将牢笼提到江北,那鸟儿亦不得自由,如此亦要离江东?”
大乔面露坚定之色,言道:“鸟在笼中只不得自由,在江东却有狸猫窥视,但有可乘之机,恐破笼而入...”
赵林闻言,瞥了一眼在主位上与孙尚香谈话的孙权,言道:“果真有狸猫窥视,笼中鸟危矣。
夫人久居江南,可曾见过江北风光?”
大乔眼眶微红,言道:“若能去看一眼,死也甘心。”
赵林闻言,长出一口气,心道:“阿姊啊阿姊,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嘴上却道:“顺风逆流而上,只消三日,便可抵达江陵...”
言罢,忽高声道:“郡主久居江南,一旦离家,恐思乡难耐,林素闻夫人与郡主交厚,又为妯娌之亲,可否斗胆求夫人陪同郡主几日?
待郡主安居江陵,林与郡主回江东探望国太之时,亲送夫人回来,如何?”
席间众人听闻赵林之言,纷纷停下交谈,目视二人。
孙尚香早与赵林一同看过小乔留下的字条,方才便是故意缠着孙权闲谈,为赵林制造机会。
此时听闻赵林相请,便依着早定下的说辞,行至大乔身前,执其手,言道:
“嫂嫂自我大兄亡故,便孤身一人,不如陪我去江陵逛逛,权当是散散心...”
话音未落,孙权却起身言道:“绍儿尚且年幼,嫂嫂为其母,怎可轻离?”
孙尚香却道:“绍儿年已十一,嫂嫂又非其生母,怎好每日相伴?恐叫外人议论。”
此言一出,吴国太亦言道:“是也,绍儿已这般大了,怎好与继母太过亲近,若叫人知晓,岂不闲言碎语编排孙家。”
孙权闻言,急道:“吾妹随夫归家,嫂嫂怎好去打搅。”
孙尚香道:“我自幼与嫂嫂亲近,不忍嫂嫂孤单憔悴,正欲借此机会请嫂嫂游览江陵,何谈打搅?”
赵林亦道:“郡主思乡,若有夫人相伴,当能稍作排解,是我夫妇打搅夫人才是。”
见孙权张口欲言,赵林忽玩味道:“妻兄这般阻拦,莫不是有意效仿昔日昭伯顽妻其后母之事?”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皆惊。
赵林所言昭伯顽,乃是春秋时期,卫宣公之子昭伯顽娶其父卫宣公之遗孀宣姜为妻的故事。
然而此举是因当时卫国政局动荡,昭伯顽地位不稳,才在强大邻国齐国的安排下娶了后母宣姜,而这位后母,正是齐襄公的女儿。
席间的众人虽多为女流之辈,却也都是大户人家,怎能不知这个典故?
此等违背人伦的丑事,旁人做便做了,若是孙权纳了嫂嫂,岂不是叫世人耻笑孙家?
吴国太审视孙权,见其神色慌张,怎能不知这亲手抚养长大之人的心思?
欲要斥责,却恐在众人面前落了堂堂吴侯的脸面,亦恐妇人舌长,宣扬出去,惹人耻笑。
若要不管,又怕这碧眼儿真做出甚么丑事。
忽见赵林与孙尚香立在大乔身前,吴国太心思一转,心道:“也罢,让这娇媚女子离了江东,想来仲谋便是有心,亦无法得逞。”
思及至此,吴国太正色曰:“吾儿离家千里,若是思乡难捱,可如何是好?
伯符妾媳便一同去罢,待他日我儿回来看我,再一同归家。”
大乔闻言,眼眶更红,却强忍不叫眼泪垂下,行万福礼谢吴国太。
孙尚香亦疾行至吴国太面前,撒着娇的讨好母亲。
只有赵林趁着众人低声议论之际,偷眼瞧见孙权面色铁青,配上一双碧绿瞳孔,看的人发慌。
家宴尾声,吴国太嘱托赵林善待孙尚香,又叮嘱孙尚香要有妇德,不要闹的家宅不宁。
夫妻二人皆是才思敏捷之辈,闻言连连点头,一唱一和,哄的老太太开怀大乐,淡了几分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