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筠,你过来,地上很凉,万一孩子也不舒服了怎么办。”子铭笑着朝蔓筠招手,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可是蔓筠笑而不语,她所站立的地方突然开始塌陷,地下有水涌出来,开始到她的小腿,大腿,胸口,直至淹没她的头顶。
“过来啊蔓筠,小心,水!有水!”可他像是被圈在一个结界里,无法动弹,怎么也跑不过去。
眼看着蔓筠消失在他面前,她一直在笑,没有一点不舍,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似的。
子铭大叫着醒来:“蔓筠!”
又是暗夜,无尽的黑。他忘记了,距离那天发现“蔓筠”尸体,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连夜的噩梦,哪怕是吃了安眠『药』都会被惊醒。
那天夜里所有的事,都还历历在目。声嘶力竭的白『露』婷,“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姐,我和她好不容易和好,你为什么那么残忍?”
哭晕过去林琦玉,“我真的看错你了!她所有的心思放你身上,真是浪费。”
还有江颖、林志华、周泽宇、秀姨……所有人都在质问他为什么要伤害蔓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有多不想伤害她。
他眼睛酸涩,站在阳台上一杆接一杆地抽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都开始亮了,他的脚麻木得不能动弹,干脆就不走了,继续站着。
看到阳光普照大地的瞬间,他想到了和蔓筠在飞机上时,那万千光芒。
顿时,他心里翻滚这一股不可名状的苦味,愣在那里。他怎么都无法相信,白蔓筠不在了!眼睛很干,想流泪都不能,但是每个『毛』孔都在无声的哭泣。一种锥心的悲哀,在他心里泛滥,痛得难以自抑。
他有些怨恨白蔓筠的狠心决绝,什么都不问就判他死刑,用这种方法离开。
他没有去公司,连家都没有呆,就住在酒店。他谁都不联系,手机也关机了。但不管怎么躲,晏亭都会找到他的。
外面太亮,他把窗帘关了,屋子里又是一片黑暗。
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晏亭,他打开门:“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
他显然是很久没说话了,声音特别沙哑。
晏亭把窗帘拉开,窗户也打开,让阳光和新鲜空气透进来,“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以前的影子。”
他靠在沙发上,因为光线刺眼,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外面找你都快找疯了,谁都在找你,尤其是你爸,天天问我真不知道你在哪儿,你是打算永远在这里躲着?”
他半天才开口:“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晏亭笑出声,“宋子铭,麻烦你清醒一点!既然是你先抛弃她的,你又在难过什么。”
宋子铭盯着他说:“滚出去!”声音不大,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什么?”
他收回目光,“我说叫你滚。”
晏亭受不了这个窝囊气,“我靠!我还不乐意在这里了!”
听到关门声,他又起身去把窗户关了,恢复刚才漆黑的状态。
缓缓蹲着墙边,把脸埋进手臂里,呓语般说道:“白蔓筠,蔓筠……”
……
林志华晚上才回到家,看见他爸妈坐在客厅,他换了鞋:“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发生那么大的事,我们怎么可能还安心在外面玩?琦玉那丫头是不是又没吃饭,白丫头也是……唉~”他爸感叹道,“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那么想不通。”
他在饮水机旁喝水,想了一下说:“你们吃饭了吗?”故意答非所问。
他妈妈都有点不高兴了,“不是听琦玉说你喜欢白丫头,我怎么看你跟个没事人一样,你是偷偷难过还是这件事另有玄机?”
他坐下他妈妈旁边,“你说呢?”他把问题抛给他们。
他爸似有领悟,“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管那么多干嘛?你上去看一眼小玉,我们就去做自己的事吧。”
“不是,你怎么也这样?我不去,我要问清楚。”嘴上说不去,却还是被他爸推上去了。
他爸是个聪明人,等他妈妈上去了才说:“白丫头还好吗?”
林志华看了他爸一眼,『摸』了『摸』鼻头,不说话。
“好好好~你们的事我不过问,不过老爸还是想告诉你,不管子铭做什么,他都是有理由的,白丫头没事就不要深究了。要不然对谁都不好,其实说穿了,那么多事,都与你们这辈无关。”他说完这些,也起身上楼去了。
看他都到二楼了,志华说:“这事不要和琦玉说,过几天我再和她详谈。有些事,现在不能让她知道。”
“知道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
他就没管过,除了家里出大事,两夫『妇』一直都在外面。还好他们兄妹比较乖,也没有闹出什么事。
林家父母对白蔓筠也是很喜欢,以前总来这边过年,所以知道她的事,才回来的。
……
白『露』婷听蔓筠的话,开始结交一些商场的人,把他们请来家里吃饭,又叫了一个白家的叔伯陪着。白家宅子灯火通明,晚上都盖不住那辉煌。
『露』婷也穿得喜庆体面,就在这时,有人来告诉她,说是周先生来了。还有谁,『露』婷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周泽宇看到白家这状况,气不打一处来,把离婚协议书丢在桌子上,正要走,『露』婷就来了,“怎么就要走了?”
他回身,对白『露』婷的那点愧疚一扫而光,“蔓筠果然不是你们白家人,她才走,你们白家就这么开心火热,是我打扰了。离婚协议书你签一下吧,我已经签了。”
『露』婷垂眼,并不辩解,“好,麻烦你特意跑一趟了。”
他瞟了一眼『露』婷,什么都没有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旁边的人说:“二小姐,你们怎么会……”
“早晚的事,我也不想拖着了。他心里没你啊,做什么都是没用。走吧,上面还有那么多人要招待。”她看了看桌桌上,“拿支笔给我。”
她翻来覆去地看离婚协议书,周泽宇也算大气,补偿什么的,还挺丰厚。她突然觉得,那么久的青春,好像也就值这么点东西。
她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顺着眼角,滴在纸张上。她狠狠地擦掉,“结婚也没多久,就得了这么多东西,挺好的。”
她飞快签了,“拿去周家吧。”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桌上的纸,就像是对她过去时光的悼念,最终还是走了。
……
宋子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再次睁眼,已经是晚上了。
半梦半醒里,全是蔓筠的身影,她的声音,笑着叫他:“宋先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要记得,你提了一个行李箱,一个袋子,别忘记了。”
也记得她在“花园”里看《牡丹亭》,诗意的阳光全铺在她身上,记得她眼神『迷』离地说:“我第一次读的时候是高中,那时候不知情为何物,觉得杜丽娘好傻;大学之后,有了些经历,反倒佩服起她那种为爱痴狂的勇气,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杜丽娘那种异于常人的勇气,只能是仰望了,我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到她那样。毕竟,冲破一切禁锢的勇气,是属于某个特定年纪的。”
……
“你撒谎!”宋子铭自言自语,你还说没有杜丽娘那样的勇气,西江水那么冷,你怎么就敢往下跳呢?
心脏缩成一团,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他何时这样过了?哪怕是被送去国外,受尽欺凌,还要忍受来自各方的压力,他都没有这么难受过。可是现在,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像个废人。
敲门声又响了,他知道是晏亭,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受到影响的。
晏亭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开了灯,把就往桌上一放,“知道你心里难受,白天我不该说你抛弃她。我不是不了解你,这么以来,你什么时候那么在乎一个人了。”
他这才正眼看晏亭,眼里多了一些欣慰。顺手拿着桌上的酒,就开始喝。
晏亭打开下酒菜,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喝酒。
子铭喝得狠,他也不劝:“我就不知道你一直躲着是怎么个事,那何欢你打算怎么处理?”
“关我什么事?来这里就不要提她,心烦。”
“……”晏亭很无奈,“吃点菜吧。”
宋子铭哪里肯听,三两下就喝了一瓶白酒,晏亭杯里的一半都没喝完,他那里已经见底了。
再酒量好,也经不住这么喝。
晏亭见他那样,就想扶他去床上睡,没想到他『迷』『迷』糊糊的,竟然搂着晏亭说胡话:“蔓筠,我可算找着你了。”
“是我!”他大声说。
子铭回过神,愣愣地看着他,赶紧撒开手,往阳台走去。
他莫名地感到压抑,对着外面吼了几声,像是被呛到了,又不停咳嗽。
周围住的人打开窗户:“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疯?”
晏亭忙不迭地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子铭任由着他拉,几乎是拖着进屋的,他看着外面的灯光,用口型叫了一声:“蔓筠。”就不省人事了。
晏亭叫了他几声,没反应,这才赶紧叫家庭医生,医生是领宋家工资。这不,马上就惊动了宋家人,全都往这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