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在墙壁上投下舞动的阴影,映照出宋隋珠内心的汹涌波澜。
陆砚修的坦诚,像一团火,灼烧着她的灵魂,让她无所遁形。
她该不该告诉他?
告诉他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告诉他她回到京都,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查清背后的真凶……
瞒着他,将他置身事外,真的好吗?
不,她不能。
那样或许更危险,毕竟自己已经将他牵扯进来了,至少她该面对他的坦诚。
深吸一口气,宋隋珠转过身,目光坚定地望着陆砚修。
他的眼眸如同淬火的墨玉,浮着层冷冽清光,静静地凝视着她
“阿砚,”她喉间滚过万千言语,尾音碎在夜风里,“你说你寻到了你的母亲,我亦是。”
陆砚修微怔,掌中茶盏漾起涟漪,烛火映得他眉骨投下深深暗影。
宋隋珠看见他指节泛白,听见自己胸腔里冰裂的声响,“曾经的清河郡君崔子熙,便是我的母亲。”
陆砚修的瞳孔微微一缩,清河郡君?
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与长公主有关的一切,他都曾了解过,他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所以他的过往他都一一去调查过。据说这位清河郡君据说参与了谋逆案,而后神秘失踪……
他从未想过,她会是她的女儿。
“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那桩谋逆案到现在都并无实证,可母亲却为此冤死,而我……”宋隋珠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微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落下。
“而我当年,也曾一路遭到追杀,被人一刀刺中……若不是一个老乞丐救了我,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后来,我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直到最近,见到了崔氏的人我才知道了我的来历……”宋隋珠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事,她自己都还不确定,但她能够确定的是她的决心。
“我必须回京都,我要弄清楚这一切,我要为我母亲洗脱罪名,也要还所有人一个公道。”她的语气坚定,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已被放下,陆砚修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一切有我在。”
“无论你是谁的女儿,都不重要。”他看着她认真地道。“我在乎你,无关你的身世,无关你的过去。说好了一路同行,便不分开,京都也好,血案奇冤也罢,我都会陪着你,一同查清楚。”
他将她拥在怀里,似在这一刻能听到心的跳动。
“隋珠,”他喉间压着沙哑的叹息,“若今日我不说出我的身世,你是不是也会瞒着我?”
怀中的人儿忽而一滞,旋即摇摇头,“你既来了,既救了我,便也已经牵扯进来了,我只怕连累了你。”
“莫说连累,你若要敲登闻鼓我也陪你!”陆砚修轻声道,眸子里却又多了万千情绪。
翌日清晨,晨光攀着冰裂纹窗格爬进来,秦渊睁开眼睛,喉间仍泛起汤药苦气。
宋隋珠正好走进屋内,见他醒来,连忙上前,“秦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秦渊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一阵眩晕。
“莫动了!”宋隋珠劝道,“大夫说了,你这伤得静养半个月。”
秦渊闭了闭眼,压下眸间复杂的情绪,似乎难以接受自己此时的脆弱。
“今时今日,你还不肯说吗?”宋隋珠盯着他道,“你们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秦渊不语。
宋隋珠叹了一口气,“罢了。”
她盯着他,“我要回京都。”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不可!”秦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你去盐城,之后便好好生活,不要再去京都了……那里……不安全!”
“为什么不安全?”宋隋珠紧盯他,忽而想起之前的对话,他们似是有所筹谋,而秦宁也入了太医署。
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他们知道了什么?
“你既不愿说,我自己去查,我必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要为我母亲洗脱罪名,更要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公道!”宋隋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不可以,不能去!”他强硬地道,可因激动反而牵扯了伤口。
“我必须回去,我这条命,本就是向阎王借的,或许七年前我早就该死了,可我一次次从生死场走过,我想我总该是有完成的事的!”宋隋珠忽而想起这些年的过往……
那些乞儿时光还有宋府的日子,唯独唯独她记不清幼时的一幕幕,甚至连母亲的模样她都没有印象,叫她如何接受!
是谁害的她母亲,是谁害了她,若她未曾失忆,这些年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看着秦渊的伤势,“你好好养伤,我并非一人,也会小心行事。”
秦渊知道,他阻止不了她。
他看着她,为此时自己的无能而无奈,也不知该不该说出一切。
他是先生一手养大的,他必须听先生的话。
宋隋珠将秦渊托付给医馆大夫,临走前,她看着秦渊,语气认真,“秦渊,待你伤好,来京都寻我。希望下一次,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说完,她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陆砚修早已备好马车,上了车,待出了巷子,他们与林羡汇合,不一会儿又分散成几队人马……
直到出了城,各自身后竟真有人无声无息跟踪着……
而宋隋珠此时根本未出城,反而和陆砚修各自换了一身装扮,扮演上了一对老夫妻,这才慢悠悠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