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江沿岸,准确的说是整个云贵越之地都在征兵,沐国公一方面给陛下上表言忠心心,送贡品、送美女,一方面又积极征兵备战,定下了年十六至四十五,二三丁之家抽一丁、四丁之家抽两丁之例,一时间整个云贵之地四处都有哭声。
对于不能纳丁之家,没收全部财产田地,一家为奴,逃跑被抓一家皆杀,云贵之地人人自危。
“军爷,军爷,您行行好,行行好,这孩子才十五岁,这里是户籍文书,确实孩子没有到十六岁不在应征之列阿。”
“十五,我看这体格说十八都有人信了,不管,你们家男人摊在床上,你们家是二三丁抽一人的家庭,必须又一人应征。”
“军爷,我们家老官不能干活了,就剩下我们母子养家,家里还有田要种,孩子年纪又不到,若是应征走了,我们一家人恐怕得饿死阿!”
“废什么话,带走,将军下的任务那么重,凑不够人数,你们脑袋还要不要了。”
兵头打断了女人的哀求。
“阿姆,阿姆,救救我阿姆!”
孩子被兵士往门外拖。
“放开我孩子,咳咳!!让我去,让我去!”
躺在床上的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咳嗽着挣扎的要起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老官、阿爹!”
一时间孩子和母亲都惊叫起来。
“带走!带走!快!”
兵头已经没了耐心
翻滚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爬过来,一把抱住兵头的大腿:“军爷,咳咳!!军爷放过我们家过山吧,他真的不到年龄阿,不到阿!”
“你个病秧子,耽误本军爷办事,老子砍了你。”
兵头拔出刀,就打算冲着抱着自己大腿的中年人砍去。
“这位军爷,还是当心点好!”
有人突然一把握住了兵头的手。
兵头回头一看,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身穿一身白色长袍的青年士子,长得风姿卓绝,飘然出尘,而去这一身汉人士子打扮,用的是天蚕丝,看着素,但是识货的都明白,这一件衣服就价值数百两,非大富大贵之家不用的。
兵头摸不清来历,也不敢得罪,只好收了自己的刀,然后抱拳道:“这位公子不知出自那家高门,也好让小人懂得礼数。”
“我什么来历无关紧要,只是官爷,你们抓这孩子做什么?”
兵头见此人的气质出众,也不敢得罪,于是答道:“沐国公颁发了征兵令,年十六至四十五岁都要按户丁抽丁,二丁抽一,这是规矩,这过家有两丁,当抽一丁。”
鱼玄机:“梁兵律为募兵制,并不抽丁,而是泽清白农家子弟,募兵入伍,入伍者之家得赏银十两,免收三年赋税,最低年十八而入伍,三十岁退伍,原则上三十岁以上之人,没有募兵资格,我到底要问问,沐国公如此征兵,恐怕与募兵法不合吧。”
兵头听了鱼玄机说的如此明明白白,一时间有些词穷,恼怒道:“我们只听沐国公的命令,什么募兵法,不懂。”
鱼玄机:“胆子不小阿,莫非此处不是梁国之地了?而沐国公就不说梁国的臣子了?”
兵头:“你这读书人读傻了吗?云贵之地这些年来来都是沐国公作主,日后也一样,陛下的圣旨在这里不好使。”
鱼玄机:“罢了,罢了,王敦不懂法、不懂理,那本座也就懒得讲理了,你们且去告诉他,漓江两岸百里之内,不得征兵,若他不听,别怪本座不讲情面。”
旁边的士兵骂道:“狂妄至极,头,这人居然敢直呼国公名讳,不要命了!”
那兵头反而谨慎了,此人居然敢放如此话语,必有仰仗,不若将今日的情形报上去,好过回头惹了不该惹的人,于是动作制止手下的士兵:“闭嘴!”
“这位公子,小人可有代为传话,但是我们将军若问起阁下名讳,小人该如何回答?”
“本座叫做鱼玄机,若你们将军听不懂,就去问你们国师,他记忆力应当不错,告诉他,若不听我的,我就让他在巫神殿里坐不稳。”
“行,小人先走!”
那兵头跟士兵说道:“把人给我放了,我们撤。”
“诺!”
那兵头出门前转身行了一下礼,不出片刻,整个寨子里的兵士全部撤离,本来扣押的征兵人员也尽数释放。
过山的母亲赶紧给孩子松开绑着的绳子,拉上过山上千给鱼玄机行礼:“鱼夫子,多谢您搭救,夫子今日为何来弟子家里?”
“过山,你生性好胜,家中有难处也从不与旁人言,故而为师从不知道你阿爹久病卧床多年,这个月见你没有再来私塾上学,为师才问了你同寨子的孩子,这才知道你家里的状况,今日休沐,就打算过来看看,为师还是懂些医术的,或许可有治好你阿爹的病。
过山连忙跪下磕头:“夫子,若您能医好我阿爹,过山一生一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鱼玄机:“过山,起来吧。”
说完鱼玄机过去将过山的父亲扶上床。
过父:“鱼夫子,总听山儿说起你,只是我这个身体没法亲自登门拜会,过意不去。”
过山的母亲也端着一杯茶过来:“夫子,家中贫寒,没有什么好茶,只有这山野茶,自己摘的,自己炒的,夫子莫要嫌弃,山儿虽然只在夫子那边上了一年的课,先走都认得字了,还能读文章,我们都很欣慰。”
鱼玄机接过陶杯,喝了一口,茶入口微苦,但是回甘极好:“好茶,大哥、大嫂莫要见怪,过山乃我教的弟子中绝顶聪慧的人,虽然十四岁才蒙学,但是一年抵过他人四五年进学了,颇有天赋,日后若继续向学,或许过个几年会成为博学广闻之才子,大哥、大嫂不该让他停了课。”
过山站在一旁低头说道:“夫子,对不起,不是阿爹和阿姆不让我上,是家里的农活没人做,加之父亲身体不好,也需要人在身边照顾,之前阿姆给别人织布换了我去上学,但是如今过山大了,不能再让阿姆如此了。”
鱼玄机看了看这个淳朴的孩子,心中有些喜欢:“过山,人之一生短暂,需像火焰一般燃烧,照亮世间,那怕刹那光辉也好过明珠蒙尘,大哥大嫂,父母之爱子,当为其谋深远,过山有天份,就不该再归于这田园荒野之中了,若从未见过书中描绘之壮丽山河也就罢了,如今过山已然开过那大千世界之美,就该让他真的去看看,你们认为呢?”
“咳咳!”
“夫子,您说的都对阿,是我拖累了孩子,如果先生不嫌弃,要不让山儿跟先生走吧,做个记名弟子,在先生身边照顾先生饮食起居,跟先生学点本事,我、咳咳,这身体没几天好活了,不能连累了孩子,况且最近……”
“老官,你说慢一点!”
见自己老官咳嗽呼吸的不顺,过母在一旁劝解道,用手轻拍着过父亲的胸口。
“我没事,我必须跟先生说下去。”
“鱼夫子,那沐国公今年开始大征兵,山南关那边的邵陵郡和东山关那边的南定州,汇聚了朝廷的大军,两边战事一触即发,但是打起来,这里就是生灵涂炭,早晚山儿也会被拉着去从军的,今日得了先生解困,但是明日呢,怕就不行了,所以请先生带走山儿,我和她母亲什么也没有,他们为难我们也没有用,反而不怕。”
鱼玄机颔首听完,问道:“大嫂可会做一些家常饭菜?”
过妈点头:“先生,还算不错,寨子里结婚嫁娶的,这后厨的事情,多半都让我去掌勺。”
鱼玄机再问:“大哥,之前做些什么营生?”
过父:“先生,我这痨症未发病之前,我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篾匠,用竹子编的东西都是又轻有耐用,还好看呢?”
鱼玄机点头:“大哥的病,有的治疗,大嫂若不嫌弃,可以去私塾做个管家如何,打扫打扫、做些饭菜,至于大哥嘛,山上竹子多的是,花苗的头人将我竹院旁边的那座竹林送给了我,大哥可以适当用来做些器物到镇子上去卖,如此日子也好过些。”
“至于山儿嘛,为师是喜欢的,山儿你若有心继续向学,日后入朝为官,报效国家,匡扶社稷,为师可以教你经略天下的本事,谋算天下的心机,山儿可愿意学?”
过山连忙下拜叩首:“弟子过山拜见恩师,弟子一定虚心向学,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鱼玄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交给过山,说道:“过山,你既然入了为师的门墙,一些话还是要跟你提前说一下,为师出自玄门王道派,王道分三脉,天龙道、真龙道和寻龙道,为师为寻龙一脉宗主,日后也会成为玄门王道派的宗主,你的师公名叫黄龙子,居住在天山白鹿洞书院,为当今天下第一人,无论才学、谋算、术法、境界皆为当世无双!为师还有两位师兄,分别是天龙脉宗主和真龙脉宗主,但是他们是谁暂时不能告诉你,在你没有得到为师恩准下山之前,你不得以为师弟子自居,为师传你真龙脉,日后为真龙一脉传人,不过为师得跟你说明,每脉传人有两人,胜者可以继承成为一脉宗主,败者只能成为影子,改名换姓行走世间,不得以我玄门传人自居,你可明白?”
过山:“老师,弟子明白。”
鱼玄机:“山儿,你在为师师门之中排行第四,上有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姐,你若学得成,日后当会与他们相会的,为师给你的玉佩就是本门身份的信物,为师有一个法号名叫寻龙子,为师也为你取一个法号吧,日后你出世行走天下,或者入朝为官都可以用此号,你就叫无崖吧,道号无崖子,名过山,字无崖,日后漫漫人生路,无论多么崎岖坎坷,心中无恐惧、心中有天地,道法自然,天地无崖。”
过山叩首跪拜:“弟子谢谢恩师赐字。”
鱼玄机:“山儿起来吧。”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交给过山。
“山儿,这里有九颗固元丹,可以调养身体,固本培元,你阿爹的病症乃是暑热入体,而体虚肺热,经年累月而造成痨症,用此丹甚好,每日一颗,以一斤米酒冲泡,早中晚分三次饮下,九日后可基本康复,然后你再和你阿爹、阿姆来书院找为师。”
过山结果玉瓶,感动的几乎哭出来:“小山谢谢恩师救我阿爹。”
鱼玄机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房子,家里稍微值钱的基本都给卖了给过父看病了,鱼玄机自己拿出一个荷包交给过母:“大嫂,这里有些许银子,大哥还需要进补,这几日多买些温补的食物给他。”
过妈连忙推辞:“先生,这如何使得,你收留我们夫妻,还收了山儿为徒,使不得阿!“
鱼玄机强把荷包放在过妈手中,然后对过父抱拳道:“大哥,大嫂,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鱼玄机出了门。
“老师,我送你!”
过山将鱼玄机送出门去。
“山儿回去吧。”
“是,老师!”
看这过山走进茅草屋,鱼玄机才迈着步子过了木桥,过了桥之后,伸出手掌,一只栖息在树上的百灵鸟停在他手掌中鸣叫。
“小百灵,如果今天那帮人又来寨子闹事,就来告诉我?”
那百灵鸟鸣叫两声,点点头,鱼玄机将手抬高,百灵鸟飞走了。
鱼玄机向前走两部,身影就在这崎岖的山路之上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