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群臣已经散去,太极殿中留下了诸位亲王守灵,晋王来到拓跋律面前道:“皇兄,晚上你还要去静庵迎皇后入宫,今夜皇上就不要在此守灵了,这里有我和五弟、六弟、七弟为父皇守灵就好了。”
拓跋律:“有劳三弟了,父皇故去,我们兄弟尚可行人子之孝,四弟此刻尚在宗正寺中,朕想跟三弟商量一下,是否放四弟出来祭拜父皇?”
拓跋宏:“皇兄,四弟是以谋逆之罪名入的宗正寺,若入宫祭拜,恐不妥当,可以安排人去宗正寺通知,允许他在宗正寺所设灵堂祭拜吧。”
拓跋律:“三弟如此安排也好,为兄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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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律走后,拓跋宏跟拓跋烈吩咐道:“五弟,我要去一趟长春宫,跟母后问安,稍后就回,这里有劳你和六弟、七弟了。”
拓跋烈点头道:“三哥放心,你且去。”
拓跋宏出殿往后宫而去,拓跋烈又跟拓跋安、拓跋康说道:“六弟、七弟,父皇法会需要七日,日夜煎熬,你们身体吃不消,前半夜,为兄守灵,寅时你们再来替我吧。”
福王、康王行礼道:“那就辛苦五哥了。”
说罢也离去了。
此刻整个太极殿中只留下了燕王,燕王又对周围的侍卫、太监、宫女道:“你们都出殿去,守住殿门,今夜本王要独自陪伴先帝。”
“诺!”
当所有人都推出了太极殿,这空旷的太极殿中,只留下了燕王守着先帝的梓宫。
待殿门关闭的瞬间,拓跋烈的缓缓的转过身,看着自己父皇的神位,然后再缓缓的走过去,来到供桌之前,看着满桌供品,他抬起头看着顶入殿顶的巨大灵幡,用手扶住那灵幡,然后转到陛下梓宫所在,此刻陛下的棺木还没有合上,他走上台阶,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曾经让他崇拜、敬仰、畏惧的父亲就躺在这里,带着他无尽的荣耀和财富,回归属于他的国度。
拓跋烈将手扶着陛下的棺木,缓缓开口道:“父亲,你曾经提着那把问天剑上到这太极殿中,问问这天下属谁,好大气魄,霸气!所以我从小就敬佩您,我多么希望自己是您的好儿子,我想做你的儿子,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听,我不需要这天下,我只需要你的认可。”
拓跋烈继续往前走,用手去触碰那把问天剑,将剑从他陛下的手上取下来,然后拔出宝剑,寒光映照着他的脸庞。
“父亲,你是用这把剑割破了自己大哥的喉咙吗?我想问一下,当时你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有一天我要用剑割破二哥、三哥的喉咙,我会想什么?我会恐惧吗?我会兴奋吗?”
拓跋烈将剑放回剑鞘,然走缓缓走下阶梯,往那个座位走去,他走到丹陛之下,将问天剑抛在丹陛之下。
然后抬起头,看着那个座位,迟迟没有迈动自己的步子,他闭上眼睛,想想这二十九年前自己的父亲手持着问天剑入未央宫问出的那一段话:“天命属谁!若无百姓,谁能为君!杀太子辽王,救万民脱困,魏国中兴,父皇,儿臣可有做错?”
拓跋烈笑道:“父皇,想你当日之言,依然心中如狂风大作,可惜我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来问你同样的话。”
拓跋烈缓缓的走上台阶,走当第一级的台阶。
他脑海中浮现了那年他在嘉平关前,那个男人跟自己说的话:“拓跋烈,本王叫耶律楚雄,你的母亲叫做耶律傲雪,是漠北王庭的公主,也是本王的妹妹,本王是你的亲舅舅,漠北王庭的狼神大祭祀,契丹的天王,记住别人都可以杀契丹人,唯独你不可以,因为你是契丹人,不是鲜卑人,记住!你的命是本王给的,本王要你死你才能死,本王要你生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活着好好做你的鲜卑亲王,本王自会给你你想要的荣耀!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在台阶之上对自己说道:“不,不,不,我是拓跋烈,我是魏国皇帝的第五子,我是鲜卑的王,我不是契丹人,我是鲜卑的王。”
说道这里他泪留满面,用悲愤无比的声音哀吼道:“二百同袍出关去,只得枯槁一人归,契奴道吾是白奴,吾道吾为鲜卑王,契奴诛尽鲜卑血,吾用契奴头做杯,今日杀来明日还,来年荒草丘莹堆,何人识得英雄冢,何人识得梦中郎,唯有梦西凉。”
拓跋烈来到御座之前,他用手轻轻抚摸这张之高无上的座位,但是迟迟没有坐上去,他转身看向三层之下的大殿,对远处说道:“多少人渴望登上这个位置!我不想,为什么,我是你的儿子,那怕为你守一生的边关,儿愿意。”
他再次转身看了一眼那个位置,笑了笑,又再次缓缓走下宝座,拾起那把问天剑,重新放回陛下手中,他最后看了一眼说道:“父亲,这把剑无人可以匹配,除了你,你应该将此剑带走,带走属于你的荣耀,而我,拓跋烈也终将去赢回属于我的荣耀。”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狮子形状的金牌,牌子的背面刻着很多符文,将这块牌子放置在陛下的衣服之中,紧贴胸口的位置,放置好后,他缓缓说道:“父亲,虽然你不是我的父亲,但是在我心中,没有人有资格成为我的父亲,所以我始终是你儿子。”
他缓缓走下台阶,回到棺木旁边跪下,低头叩首,突然浑身颤栗,痛哭不止,哀嚎之声传到殿外。
殿外侍卫、宫人皆悲伤不已,感叹道:“燕王至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