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大早,张禄打发小太监来纯妃宫中唤福王,福王收拾停当,坐上撵轿往天庆阁而去。
定帝早半个时辰起来,念了早课,吩咐人准备了一桌早膳,待拓跋安入殿问了安,让拓跋安在自己身旁坐下。
“安儿许久没有陪为父用膳了,坐吧,跟为父聊聊。”
拓跋安诺了一声坐在了下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让张禄递给陛下。
定帝拿过一看,那铜钱泛着金光,一看就是精黄铜所铸造,字迹深而清晰,非常厚实,重要的是铸造的非常精致,没有丝毫毛边,摸着平滑柔顺,可以说历朝历代,恐怕都没有这么好的铸钱。
定帝越看越喜欢,连连称赞:“好好,好,安儿,这铜钱你铸造的不错,精美绝伦,如此铸钱才能体现大魏国势,才能造福百姓安定社稷,安儿立了奇功了。”
拓跋安见父皇赞赏,高兴道:“父皇,这铸铜钱用的铜和锡都产自登州境内,铜七锡三,而且儿子改进了铸造之法,故而成品率大增,别看对比南朝的铜六锡四的铸钱用料更多,但是父皇,南朝铜产自越州、庸州之地,路途遥远,所以我大魏铸钱成本反而较之低两成,若以此钱商贸与南北两朝,则北朝获利良多,时之日久,魏越强而梁渐弱,此乃兵戈之外战也。”
定帝自然了解其重要性,赞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安儿颇有当年齐管仲子之能了。”
拓跋安上前再行礼:“儿岂敢与齐管仲子相提并论,这是仰仗父皇恩德,将登州赐予儿臣为封地,儿臣这才能将此事办好。”
定帝连忙让拓跋安起来,继续陪自己用膳,手里摸着铜钱,对拓跋安说道:“安儿,为父早就为你准备了一份最特别的赏赐,可让安儿也高兴高兴。”
拓跋安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笑道:“父皇,儿臣不要什么赏赐,只要能让父皇开心,让大魏富强的事情,儿臣都愿意去做,这个才是儿臣最大的乐事。”
定帝笑着点头,回头对张禄说道:“张大伴,把那个拿来。”
张禄笑着点头应下,回头去书桌取来一份手书。
定帝示意让张禄将东西交给拓跋安,拓跋安放下筷子,接过手书。
“父皇,这是?”
定帝用手一点:“自己看看,这份赏赐可还满意?”
拓跋安打开手书,不过浏览片刻,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自己的猜测一点没错,父皇这是要给自己赐婚了,而且赐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永琳公主,只是这份旨意目前还是父皇的手书,尚未由尚书省正式拟旨加盖玺印,看来今日的朝会父皇定会宣布此事了。
定帝见拓跋安看完手书依然面无表情,于是说道:“安儿,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这永琳公主是南朝皇帝亲侄女,梁王的女儿,听说还是一个绝色才女,若能有她做你的王妃定然是良配了,希望你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
拓跋安将手书合上,立身来到定帝面前跪下,双手将手书举国头顶,语出惊人。
“父皇,儿臣不能奉召!”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定帝没想到这个历来最听话的儿子居然会有违背自己意愿的举动,而张禄也绝对没有想到福王为何要拒绝这桩如此好的赐婚。
拓跋安又再次说出:“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不能奉召。”
定帝顿时脸色突变。
“安儿,你~~你~你何出此言,为父为你选了这世上最配你的女子,有何不可?”
拓跋安抬头,目光坚毅。
“父皇,你当年为儿臣封王的时候,曾经问儿臣,此生要什么,儿臣说,此生不要权,不要利、不要名、只求如儿子名字一般的东西,安康!所以儿子要了远离京师的封地,一生只做一件事,为父皇、为大魏、为太子谋这天下之财,儿子要助力,但是这助力是父皇、是太子,而不是一个南朝的公主,父皇,你要的是一个无牵无挂,一心忠孝的儿子,还是一个有了牵挂,日后免不了会被牵绊的儿子呢?儿只求安康,往父皇恩准。”
拓跋安一口气说完,随即深深一叩首,头撞在地面上,“咚”的一声,地板一震。
“哎~”
定帝闭目一声长叹,许久才对张禄开口道:“张大伴,让人带福王去御医那里看看,今日的早朝他不必去了。”
张禄应了一声将拓跋安搀扶起来,拓跋安将手书放下,低头又道:“谢父皇,请父皇宽恕儿臣。”
定帝无奈挥挥手,看着自己六皇子离去的背影,他开始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谁都渴望权力、财富、美色,可是自己这个儿子却避之则吉,以前他欣赏老六的纯善,不争不抢,可是如今这避祸之举,又着实让他有些不悦。
张禄送完福王返回,定帝开口道:“宽衣吧...”
圣驾往未央宫太极殿而去,今日在那里定帝将封赏独孤文钦,他不知道独孤文钦面对自己的封赏,将会如何。
曾经他很确定,但是看完自己儿子今日的选择,他开始有一些怀疑了。
可是上天还能留多少时间给自己呢?
他必须为齐王封太子扫清障碍,为了大魏做最后一件事。
一声太极钟响起,太极殿前的汉白玉廊桥响起了十二声辫响。
“大朝,开宫门...”
观政二十七年的最后一个朝会即将开始,而一个老的时代即将过去,新的时代正在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