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州东宝大街的春风楼进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道士,手拿一把黑色剑鞘,银灰色剑柄的宝剑,背着一个皮革背包,小道士长得俊俏,看着也气质不俗,众酒客从他进入春风楼就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过倒也不敢小瞧了,南朝以道家为国教,道士还是备受推崇的。
这店小二急忙的迎出来:“这位小真人,里面请,要吃点什么,尽管吩咐。”
张念心笑着说道:“你这春风楼有三层,第三层可是能看清整个颖州城?”
店小二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这城里酒楼就属我们春风楼最高,除了颖王府的天寿阁,那里是颖王爷用来放太后画像的,那里是颖州城中最高的地方,其次就属于我们这春风楼了。”
张念心点点头,拿定主意:“好咧,那就三楼,我要一个靠窗的房间!”
店小二有些为难:“小真人,不是我们不安排,三楼只有两间临街的大雅间,小真人一个人去有些浪费了,毕竟一个雅间的消费最低也要二十两银子,太贵了,小真人若不嫌弃,可以在二楼给小真人寻一个临窗的位置,景色也是极好,小真人吃喝都随意。”
店小二是一片真心,看着小真人的打扮,也不算太富贵,寻常道袍,一个人占那么大包房,花那些个银子实在没有必要。
张念心毫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递了过去:“没关系,就我一个人,你也别太麻烦,挑几个店里拿手的菜送上来就好了,对了给我上一壶好酒。”
店小二接过金叶子,笑着一抬手,高喊一声:“那小人带小真人上楼。”
店小二带着张念心上了三楼雅间,随口问道:“小真人可还满意?”
张念心虽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有钱人家,但是太清宫是清修之地,装饰多半朴素典雅,有钱也看不出有钱来,这里陈列的净是些浮华奢靡之物,偏偏小二还显得很得意。
不过张念心自然不点破,任由着小二卖弄。
“挺好,挺好!”
张念心推开门窗,来到阳台上,果然可以将整个颖州城尽收眼底。
“小真人,那小人先安排上菜了。”
张念心也不回头,向后挥挥手。
小二退出雅间,又随手带上门,从怀中取出黄金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高兴的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小道士身份不简单啊!这下发财了。”
等下私下自己会账,就这小真人点的东西,自己有不少私下的赚头。
阳台上张念心望向远处的聊屈山,而颖水环绕聊屈山,而整个颍州就像一颗龙珠,被颍水和聊屈山抱在腹部之下,犹如双龙抱珠。
张念心微微一笑,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罗盘,伸出罗盘一看,指针颤抖的指向了聊屈山方向。
“颖水、聊屈山,双龙抱珠,珠子还是这珠子,难怪这里有一条龙脉不会被父亲从观山海上看出来。
原来这珠子是死珠子,如果没有真龙舍身在这里,不可能激活,这点就看不懂了。”
“一甲子之内的事情,我们管了,超过一甲子是天命的安排,我们不能插手太多,这里我不方便出面,你出面刚好。”
张念心想起叶师叔跟自己说过的话,笑着放下手中的罗盘。
“那好,去探一探就知道了!”
“小真人,酒菜来了,您慢用,需要什么您招呼一声就行!小的就在门外候着。”
店小二安排上了菜,说完就想推门出去。
张念心开口挽留:“小哥等一下,有一件事情跟您打听一下。”
小二笑着回头说道:“小真人请说?”
张念心问道:“颍州是颖王的封地,我想打听一下,颖王的吉地修在何处?”
小二有些疑惑不解,不知张念心说的吉地是什么?
张念心连忙解释:“就是颖王未来安睡的陵寝。”
小二这才恍然大悟:“哦,好像在城南二十余里的落雁山,有人在修王爷陵,都修了十几年了。”
张念心点点头:“行了,谢谢。”
小二退出去带上了门,张念心心中有些犯嘀咕:“落雁山,南方,不是应该在聊屈山方向吗?”
此时张念心居然意外的发现楼下有一个熟悉的人走过,正是有些郁闷出来逛街的拓跋宏。
“拓跋宏!”张念心站在阳台下呼喊。
拓跋宏此刻正有些失魂落魄,一路也是漫无目的的游走,突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更是觉得奇怪,毕竟这里是颍州,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呢?
拓跋宏四处观望,张念心看了发笑,大声喊道:“拓跋宏,往上看!”
拓跋宏一抬头,见张念心正在冲自己招手,张念心怪怪一笑:“这么巧,这都能碰见,酒菜刚上,三楼雅间,拓跋兄可愿与我一醉啊?”
拓跋宏抬头笑道:“好!愿意与小天师一醉!”
张念心笑问:“晚上颖王府家宴,殿下不怕现在喝醉了,晚上去不了?”
拓跋宏摇摇头:“喝醉了更好!”
张念心挥挥手:“殿下,上来吧!”
两人这番对话不要紧,可把下面迎客的店小二下的够呛:“那小真人果真不是寻常人,这又是小天师、殿下、颖王府、家宴!!”
“这公子莫非是王府的那位世子爷?”
店小二脑子一阵转,见拓跋宏进了大门,连忙迎了上去:“这位公子,刚才那位小真人在三楼,公子请跟我来。”
拓跋宏点点头跟着店小二上楼,小二几次想回头问点什么,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上下打量一番又觉得这人不像梁国人的样子,不过看着气质不凡,这公子跟刚才那个小道士肯定都不是平常人,一定跟颖王爷有关系,心想着可得好好伺候。
到了门口店小二推开了:“公子,您请,有什么要求,您随时叫小人,小人就不打扰了。”
小二关了门,刚往回走,掌柜的从一旁出来,往里撇了一眼问道:“里面两位什么来头?”
小二被这冷不丁的吓了一跳,一回头见是自家掌柜,松了口气。
“掌柜的,这我也不知道,听他们刚才说又是王府,又是家宴,还殿下,天师什么的,老板,这那一个都是天大的来头,我们可惹不起。”
掌柜的一听愣了,眼睛一转连忙说道:“这样,你回头多安排一些好酒好菜往里头端,好好伺候这。”
小二点点头:“得咧,掌柜,我忙去了啊。”
……
雅间内,拓跋宏和张念心落座,张念心给两人到上两杯酒,调笑着说道:“殿下这是有心事啊!”
拓跋宏抬头回道:“念心,你才十五吧,干嘛说话如此老气?还有你的年纪喝酒合适吗?”
张念心直接喝了一杯:“世外之人不能以常人论吧,殿下这话俗气了。”
拓跋宏陪了一杯:“念心,你没有俗人的烦恼?”
张念心夹了一口菜,问道:“殿下,认为世人的烦恼从何而来?”
拓跋宏想想,笑问:“念心,你虽然是修行人,难道就没有七情六欲?”
张念心一笑:“呵呵,殿下,我也有,不过总要看实际情况吧,你看吧,钱财对我来说,恐怕没有吸引力,我交朋友从来不看有没有钱,毕竟都没有我有钱;
权利,我是世外人,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未来不想当天师都不行,我们世外之人,天师也就到顶了;
至于力量嘛,在修行世界里,大概恐怕我这个年纪里没有比我厉害的了,甚至未来可能我会是当代最强的修行人;
还有我又不入世,那些功名和官禄与我何干,我用得着为了这些烦恼;
当然最让人麻烦的就是感情了,不过我还是个孩子,不到时候,烦什么。
至于吃,我可是世外人,吃什么都无所谓的,所以殿下说的常人七情六欲我还真没有。”
拓跋宏无奈的摇摇头,举起杯子敬酒道:“还是小天师豁达,只是我就不行了,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
张念心碰了一下杯,笑道:“殿下明里的那些欲望看的到,殿下并不会困惑,只是如今暗处烦心的事情,我可帮不了忙,也没有办法开解,因为我没经验。”
拓跋宏脸上微微有些伤感,自己给自己到上酒:“这事难道念心你也能看出来吗?”
张念心往椅子后面一靠,将手放在胸前,两只大拇指互相绕着,有些玩味的说道:“殿下难道没有主意自己一天之中有多少次忍不住看向那个人吗?殿下自己都没留意?”
拓跋宏苦笑一声:“念心,还说你不懂,不过可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况且以我的身份和处境,若真的敢做什么,说什么,恐怕会是万劫不复吧,也有可能会连累她。”
张念心笑道:“殿下可信佛?”
拓跋宏回答道:“自幼就信。”
张念心说道:“佛讲究因果,你与公主因早就种下了,既然已经种下了,必定会有一个结果,只是如果这个果不是你想要的,你未必会甘心。
我看殿下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也是做事从不后悔的人,我们道家讲究缘起,一缘起、万事生,世间的事情,若都是注定好了的,未免有些太无趣了,情爱之事,不是天命,而是私心,殿下多问问自己的私心吧。”
拓跋宏叹息道:“情,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和解?”
张念心摇摇头:“未必不可兼得,这本来就是一件事情,不过这个答案我给不了,不过殿下可以去问问我叶师叔,天下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的。”
张念心的这个说法到是启迪了拓跋宏,拓跋宏想想,问道:“叶先生会为我解惑?”
张念心点头:“殿下莫非没有留意到你看别人的时候,别人有没有暗地里看你呢?若那人也动了心念,叶师父可不好置身事外,况且现在有人还想着孔雀占凤台呢,叶先生更不可不管了。”
拓跋宏有些不解:“孔雀占凤台,什么意思。”
张念心摇摇头,故作神秘:“殿下今夜晚宴可就一清二楚了,所以你要做的选择还不仅仅是这些,信我的,晚宴过后不如跟叶师叔聊聊,喝酒!”
拓跋宏苦笑着端起杯子,觉得一个世外的人,尤其是张念心跟自己说起这些,居然觉得有些滑稽。
待张念心从楼上看着拓跋宏离去,他自己讪笑道:“张念心,我怎么觉得你就挑事呢?”
完了他居然自己回答自己:“这样一路上的戏才好看嘛,老爹说体验人生,未必要自己去体验啊,看戏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