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却已隐隐听见有马嘶之声,蹄声阵阵,如风雷般速度飞快,叶寒梧脸色突然凝重,一把拉住我跳下马车,“若惜,跟我走!”
风声呜咽,苍穹幽邃。
叶寒梧已揽住我的腰,带着我跃上他的白马,我俩同乘一骑,一路往前疾驰,他的十几个随身侍卫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保护,而此时——
一道闪电当空划过,雷声隆隆,天空仿佛被劈开了一道裂缝,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我明白是刘知熠追过来了。
速度比我料想的竟要快得多。
叶寒梧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紧拥着我,他俊面凝霜,薄唇紧抿,肩胸和胳膊的肌肉已紧紧绷起,结实强劲,此刻他已不似文弱书生,更像是行走江湖的剑客,周身沁着冰冷的寒意。
我略略回头望去,后面有十几道黑色的身影正在策马追来,雨太大了,冲刷得我的眼睫一片模糊,我分不出哪个是刘知熠,只觉身体被雨水浇得一片湿冷,瑟瑟地抖。
叶寒梧感觉到了,随即更加用力的搂住我。
“若惜,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他眸如明月,挺直的鼻梁和俊秀的轮廓宛如白玉雕成,雨水都冲不去的温和。
珉山脚下密林遍布,草木茂盛,此时天已渐渐黑了,道路越发泥泞难行,白马本来神骏,但因为驮着我和叶寒梧两人,负重大,速度便略微比刘知熠的马要慢一些。
叶寒梧也明白情势,扬手一鞭,狠狠抽在马臀,那马儿长嘶一声,又甩开四蹄飞奔起来,乌压压的云层下,大雨如瀑而下。
举目望去,突有一道粗壮的大树挡在前方,隐隐冒着黑烟,大概是刚才被闪电劈中,拦腰斩断。
白马受了阻碍,仰脖嘶鸣,两只前蹄忽然扬起,裹足不前,“寒梧……”我陡然被它抛到空中,身体瞬间倾斜,脚尖踩不住马蹬,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了下来。
“惜儿!”
“惜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叶寒梧已张开双臂将我搂住,将我完全包裹在他怀里,他牢牢护着我,以自己的身体作屏障,以至于我跌到泥地里时,竟没有任何疼痛,我俩在泥水里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
“寒梧,你没事吧?伤到了么?”
我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来,低头去看叶寒梧是否受伤,他笑了下,声音轻柔,“我没事。”
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站在我面前,将本就阴沉的光线遮得更加乌黑黯淡。
那双绣着紫金纹路的锦靴站在泥水里,玄黑的袍角下,淋漓的雨水顺着丝丝缕缕的刺绣图案不停地往下滴。
那人伸手来拉我,“惜儿,跟我回去。”
我腾地站起,“啪”的一声,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刘知熠,你给我滚!”
刘知熠伫着不动,直挺挺地挨了我一耳光,我毫不手软的反手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惨淡的光影中,他的肌肤苍白得近似透明,目光里带着一丝凄黯的哀求,“惜儿,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你跟我回去,想打多少下我都随你。”
“你滚开。”
我冷冷摇头,决绝地望着他。
叶寒梧已挺身站在我前面,对着刘知熠冷淡说道,“若惜已明白了所有真相,她不会再见你的。”
“我不允许!”刘知熠面无表情,凤眸却是仿佛幽潭般深不可测的阴寒,“我不允许她离开,谁敢从中阻拦,我就要谁的命!”
叶寒梧竟是笑了,“如此凑巧,我竟然与世子想得一样。”
“很好!”
刘知熠冷笑,唰地一声,他已拔出长剑,势如猛虎,一剑就刺向了叶寒梧的心口,他竟是真的想要叶寒梧的性命!
叶寒梧旋身躲开,右手在腰间一探,抽出了矫若银蛇的软剑,刹时间在这漫天暴雨之中,两人便激烈的打斗起来。
好似都想杀了对方。
与此同时,两方的随从侍卫也激战在一处。
剑气铿锵,雨声轰隆,已淹没了我的耳朵。
我看到叶寒梧的手肘和膝盖之处,衣裳隐隐有血迹透出来,心头一跳,突然明白刚才从马上跌下来时,叶寒梧为了护着我,不惜以身作盾,其实已摔伤了多处。
我有些害怕了,虽然我不懂武功,但也能看得出这两人谁都没有留手,全是用的最狠辣的招式,而刘知熠——
明显已占了上风。
记得他俩上次比剑之时,刘知熠貌似输了,还受了剑伤,而我这个蠢笨如猪的女人,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他的苦肉计而已。
大雨兜头盖脸的落下,叶寒梧的膝盖因为被摔伤,激战之时牵动了伤口,行动已微微凝滞。
刘知熠毫不容情,凤眸里光影森凉,恍若寒冰,他右手持剑,左手突然已抽出腰间的匕首,寒气凛冽,快如闪电,他没有半分犹豫,恶狠狠地已朝叶寒梧的心脏扎过去!
我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刘知熠是疯了吗,叶寒梧是朝廷命官,世家子弟,杀了他,刘知熠也未必能活,刘知熠是预备要同归于尽么?
“不要!不要!”
我踉跄着跑上前要挡住叶寒梧,但已迟了,刘知熠的匕首已扎到了叶寒梧的身上,幸而叶寒梧机敏侧身,匕首未曾扎中他的心脏,但是重重捅进了他的腰腹!
整个刀刃全都没入,只余一个刀柄。
那血,如溪流般喷涌出来,顷刻间便浸湿了一大片衣裳。
“寒梧!寒梧!”我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过去,而刘知熠的第二刀已经又捅了过来,对准着的,是叶寒梧的咽喉,凌厉如毒蛇,而这一刀——
叶寒梧绝对躲不过的!
我已慌得手脚瘫软,几乎快要站立不住,纵身趴到了叶寒梧的身上,拼命抱着他的头,“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都是我的过错,都是我的罪孽,若不是他刚才为了护着我而受伤,也不至于会落败至此。
刘知熠那握刀的手,终于停住了。
我看到他桃花般的凤眸里已经一片猩红之色,似已失去理智,阴鸷,冷酷,暴虐,周身的戾气,已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俊美倜傥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