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这么骂刘知熠,我都不知怎么接话了。
“没事,没事,”余子恒用舌尖顶着腮转了一圈,又露出了混不吝的笑,“回头我一定想个法子救你逃出苦海。”
贵人哪,你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苓夫人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已步履雍容地走过来,“晴容,等会偏厅那边有姑娘们在表演琴艺,你跟我去看看。”
“奴婢遵命。”
我如获救星,乖巧地跟在苓夫人身后。
偏厅那里已坐满了宾客,厅正中,吴大小姐吴曼萱正在献艺。
她有如牡丹初开,容颜艳丽,正怀抱琵琶,弹奏一曲《浣溪沙》。
才女出手,自是不凡,轻悠的乐声好似叮冬的泉水,轻灵宛转,绕梁不绝。
“好!”
一曲罢,余子恒眉飞色舞,率先鼓了下掌,他这一带动,全场已经掌声雷动,人人称赞叫好。
余子恒,真是哪哪都有他。
吴曼萱面有得色,抱着琵琶袅袅婷婷地站起来,含笑开口。
“祖母大寿,承蒙诸位贵客前来赴宴,是相府的荣耀。只是我一人献艺,不免单调。”
“一向听闻邱瑜儿姑娘的笛子吹奏得十分动听,不知能否让邱姑娘也一展身手,为宴会添光加彩。”
目光貌似温婉的望向邱瑜儿,又隐隐含了挑衅比试之意。
邱瑜儿聪颖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临京贵女里口碑很好,甚得人缘,吴曼萱一直是不服气的。
她这样当面挑衅,瑜儿怕是忍不住会应战了。
果然邱瑜儿已哧笑一声,从从容容地站起身来。
“吴大小姐既然开了口,我也来助个兴罢,在座的都是朋友故旧,瑜儿以笛会友,祝福座上所有朋友万事胜意,福寿安康。”
邱瑜儿的巧嘴,不会输给吴曼萱的。
有丫鬟取了玉笛过来,邱瑜儿略一思索,素手执笛,樱唇轻启,开始吹奏一曲《玉楼春》。
曲风古朴优雅,笛声有如珠落玉盘,清亮宛转地响彻在整座大殿之中。
只是逐渐的,我感觉邱瑜儿的情况有些不太妙。
她咳嗽未好,鼻息粗重,嗓子里的气息越来越短促,吹笛运气十分讲究,轻不得重不得,而邱瑜儿似已力不从心了。
她似是想咳嗽,又努力忍着,腮颊上涌起了病态的红,笛声也低缓了下来,呜咽轻泣,不若方才的清亮。
吴曼萱捂着嘴儿,轻声笑起来,眼睛里闪着一丝促狭讥讽的光。
厅中的人也感受到了异常,吴家二小姐吴采思也微皱了眉,感觉疑惑,不禁凝眸望了过去。
我感受到邱瑜儿似已略略焦急,她不愿输于吴曼萱,气息越发紊乱,而我作为她的好姐妹,怎么能坐视不理?
我立刻向相府丫鬟又要了支玉笛,伴着邱瑜儿的笛声,开始与她合奏这曲《玉楼春》。
对于笛子,我也很擅长,我刻意压低了吹笛的声调,循着邱瑜儿的节奏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我气息稳,调子准,很快便稳定了场面。
双道笛声一高一低,时而如清泉涌流,时而如珍珠落盘,竟比单人吹奏《玉楼春》更加令人折服。
邱瑜儿见到我陪着她一同吹奏,心里好似有了底,也没那么慌乱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找回了正确的节奏,而后便渐入佳境,与我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曲吹罢,满堂的喝彩声经久不息,邱夫人苓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余子恒甚至痞痞地吹了声口哨。
“好听,好听,双人吹奏更加精彩!”余子恒嬉笑着朝吴曼萱勾了勾唇角,“吴大小姐的琵琶还要多练练了。”
吴曼萱的粉面涨成了紫面,目光夹杂着怒意,盯在我的身上。
我并不想出什么风头,但不能看着邱瑜儿输了。
她是肯为我收尸的好姐妹,我能帮到她一星半点,便已足够了。
这是天经地义。
“小晴容,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呢,”余子恒笑眼千千,酒窝里盛满了甜意,“我府里正缺个教笛子的师傅,不如我雇了你吧。”
苓夫人含笑将我拉到她身旁,“咱们侯府里的姑娘自是有人宠的,哪能流落到外面去?”
余子恒居然皮厚如牛地扯住了苓夫人的袖子。
“夫人,您就疼疼侄子吧,把晴容赏了我,回头世子去我府里随便挑,他哪怕是再挑上十个二十个,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苓夫人说话仍旧柔婉秀丽,但态度却不容置疑的坚决,“晴容是我最得力的丫鬟,日常接人待物我都离不了她,断断不能赏人的。”
苓夫人呀,跟刘知熠可是母子连心呢。
回府时,我与苓夫人坐在一辆马车上,我俩一直在闲聊。
苓夫人讲着刘知熠小时候的故事,我也喜欢听,想知道熠哥哥过往岁月的那些小细节,正说得热闹时,马车突然放缓了速度。
有一队胡人拦在了车前。
北戎胡人,据说是来临京觐见的使者。
那为首的胡人留着深棕胡髭,一双微凹的冷眼盯着马车上的侯府徽纹,粗犷的唇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冷笑。
“宁远侯府?”
这胡人居然会说官话,发音竟然还很标准。
我从车帘缝隙望去,那胡人身形粗硕,胸前挂着一串骨制的饰链,脸上的肌肉线条硬得好似刀凿一般,但更显眼的,是他缺了一只耳朵。
他的右耳那里光秃秃的。
骑着黄骠马的颜风驱马上前,冷然一笑,“乌颇。”
乌颇。
北戎国里最骁勇善战的将领,据说是草原上的天神,有鹰的眼,熊的力量,豹的速度,还是能拉五石强弓的神箭手。
前几年,刘知熠出征北戎之时,曾与他交手过好几回。
但次次都是刘知熠胜了。
刘知熠不仅斩杀了他手下的十余名猛将,还在肉搏马战之时,用红缨长枪扎穿了他的右耳。
乌颇认出了宁远侯府的标志,眼里燃烧着宿世的仇恨。
他双手抱臂,不动声色地问,“车里坐着的是谁?”
颜风昂然挡在车前,沉声说,“不得放肆,里面是都督大人的亲眷。”
乌颇勾了下唇角,“他已经升了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