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见浔,宁王唯一的儿子,本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但去年遭人暗算,离他而去。
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刻,他只觉天崩地裂,肝肠寸断,多年来的心血倾注,刹那间付诸东流。
但他不甘,他费尽周折寻来了一个与儿子有几分相像之人,此人还精通易容术,足智多谋。
这一计骗过了世人,亦是骗过了自己。
又或许,在他心底深处,还有着更为疯狂的执念。
他想要改写既定的命运诅咒,重新换了血脉,冠以叶之姓。
宁王哈哈大笑起来,负手而立,冷声道:“圣上,您已安然活到四十五,天下归你所有,锦衣华服,皇宫六院,您该知足了。”
皇帝闻言,也不禁失笑,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当他拿出帕子捂住颤抖的嘴唇时,发觉雪色的帕子沾满了鲜血。
他匆忙掩住,终是败下阵来,“宁王,朕想清楚了,你扶持太子上位,我便下旨你为摄政王,辅佐少帝到他二十岁,届时他再亲政,你退居为内阁首辅,如何?”
宁王摇了摇头,“圣上,您怎么还不明白,不管是摄政王还是内阁首辅都无法打动我了,我想要的是这天下,是您如今的龙椅宝座。”
圣上闻言,再次咳嗽,这次帕子也兜不住他的满嘴鲜血,他两眼一翻,轰然倒地。
昭德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五日,昭德帝驾崩,享年四十五。皇宫内哭声恸天,丧钟悠悠回荡。
国丧三日,宁王和肃王对战一触即发。
是夜,春雨绵绵,叶见浔回到落雨苑,卧房里依旧是一点昏黄,他的心中一暖,但推开门的手却顿住了。
深吸一口气,缓了半晌,他才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此时已过了子时,但梅灵汐未就寝,而是和衣靠在榻上,手上拿着一卷书,睡了过去。
他微微皱眉,俯身伸出双臂将她抱起,正打算将她轻轻放下时,梅灵汐忽地睁开双眼,她眨了眨眼,神色困倦,但眸子中带着欣喜,
“夫君可算回来了。”
叶见浔听到她半嗔半撒娇的语调,心中慕地一软,温声问道:“怎么不先睡,我不是说了不必等我。”
梅灵汐却摇摇头,不承认,“我没有刻意等你,本看着书呢,结果睡过去了。”
叶见浔心下了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凌乱的发丝,笑了笑道:“可沐浴过了?”
梅灵汐点了点头,双眸妖冶,轻声道:“夫君,你快些梳洗吧,我等你。”
说完这句,她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他顿时心中一热,避开她狡黠的目光。
这几晚他们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该做的都做了一遍。
她总是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如一只狡猾的狐狸,一遍遍引诱他——
“夫君,你怎么怂了?”
“夫君,你可是男人?”
“夫君,这么快就厌倦我了吗?”
但他都克制住了,坚决不为此所动。
叶见浔沐浴完,换了一身雪色寝衣,缓步走到床榻边。
此时烟青色帐帘已放下,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帘,他眼睛一跳,喉间滚了滚,胸腔的那股酒气翻了上来,令人倏地醉了。
帐帘之内,梅灵汐仅着一粉色小衣躺在榻上,被子都未盖,肤如冬雪,唇若朱樱,一双清澈的眼睛透过纱帘,灼灼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叶见浔慌慌张张避开视线,那股酒意更盛了,他有些支支吾吾道:“你......你快盖上被子。”
说罢就要去吹灭灯盏,但梅灵汐提高声音说道:“莫熄灯。”
叶见浔回过头来,只见梅灵汐起身,将帐帘挂起,坐在床榻,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长发如瀑,樱唇轻启,坦然而魅惑,“我想夫君认真看看我。”
叶见浔呼吸一窒,身心一颤,脑袋昏沉起来。
但不过刹那之间,他猛然想起今夜在书房中和宁王、于青山、林封、苏太傅等人的谋划,顿时如冷水浇灌,瞬间清醒过来。
他起身快步走到衣架,取了一件外衫直接披在她身上,神色肃然。
“汐汐,圣上忽然驾崩,原有的计划加快,宁王和肃王一触即发,甚至是今夜就有所行动。
明日两方会战,不知谁胜谁败。
等会你乔装为婢女,趁着天黑城门把守疏松,赶紧出城,坐船去秦淮府。
和离书还有路引,你都收好了。若宁王败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保住自己,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圣上驾崩,战斗在即,梅灵汐其实早做好了要离开的心理准备,所以这几晚她都主动纠缠他,希望二人能把握住最后的亲密时光。
但真到了这一刻,梅灵汐顿觉不舍,眼眶一热,眼泪簌簌掉落。
她起身猛地扑到他怀里,低声道:“夫君,我不想和你分开......”
叶见浔紧紧环抱住她,闭上眼睛,忍住眼眶的热意,宽慰道:
“放心吧,至多十日,这场大战就会结束。天下安定,我就会派人去秦淮府接你回京。”
梅灵汐抱着他,哭了半晌,发泄完情绪后,平静了许多。
灯火摇曳,她一双眼哭得通红,但她神色已然平静下来。
叶见浔见她缓和下来,便起身打算去叫碧水来收拾行李,哪知刚起身就被人拽住了,他扭过头来,看着梅灵汐问道:“怎么了?”
梅灵汐松开他的袖子,起身将身上的外衫脱下,灯火和他的眼睛一同晃了晃,叶见浔默了默,本欲开口说什么,哪知抬眼再看,肤白如雪。
她已将小衣都脱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她。
叶见浔惊得快速合上眼,但梅灵汐却不愿。
她跪坐在榻上,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犹如妖精一般,在他耳边轻声道:“夫君,最后一次,好不好?”
叶见浔能说不好吗?
自然是不能了。
这一次他不能怪什么药物、酒、或者其他,只能怪自己自控力不足,被妖精蛊惑了。
......
一个时辰后,叶见浔给梅灵汐换上碧水找来的婢女服,并给她的脸、脖颈、以及手臂都涂抹上蜡黄色的粉末。
装扮完毕,他催促道,“你即刻带着碧水跟临沐从西南侧的小门出去,那边的把守我已经打点好了。”
叶见浔何尝不想亲自护送她一程,但他深知自己身份特殊,一旦现身,那太过惹眼了。
梅灵汐自然懂这个道理,只是依旧不舍,满含眷恋地紧紧盯着叶见浔。
叶见浔见状,心疼得如被万千钢针齐刺,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温柔道:
“不要怕,我定会保住性命来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