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又是一声夏雷在天边炸响,余韵缓缓推开,雨声渐起。
杜恪话音稍顿,转道:“今年的雨水真是格外多,恐有水涝啊。”
雨幕中,少年人不屑撑伞,提起裤脚又笑又闹地穿过街面。
萧泉不觉莞尔,宽慰道:“春雨贵如油,没准能一年三收,许是个大丰年呢。”
杜恪望向对面的女子,恍惚间已有其父母的风姿神采,纵然年少,不枉英才。
他叹道:“我已将那香尽数买下,短时间内京中不会流通了。”
萧泉拱手道:“杜叔公明大义,后生替百姓先谢过了。”
要想京中嗅神香匿迹,最快的方法是财大气粗,大皇子高梧苍很快回京,孟妃已死,他在宫中最好的臂膀断去,一时也要捉襟见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位皇子行将在这一方城池斗起法来,然而渔翁却不止一位。
“依你看,下一步该如何?”自萧泉出现那日,步步稳健,丝毫不敢行差踏错,三招过后,杜恪也不免问之行事。
萧泉手指在茶杯上弹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造势。”
杜恪沉吟道:“何谓造势?”
萧泉一手指天,“天时,”一手指地,“地利,”又指了指他和自己,以及楼下跌跌撞撞的人群,“人和。”
“三者得其二,谓之势。”
窗外雨声渐大,屋中茶香袅袅,待续上第二壶茶,萧泉起身道:“既如此,便有劳杜叔了。”
杜恪看着她谦恭的面容,感慨道:“永弟得你一子,比之千军万马,未可差矣。”
萧泉惊诧抬眼,随即失笑道:“杜叔莫要折煞我也,您留步,我自去即可。”
拐角处藏着一辆寒酸的马车,这是她与二皇子周旋而来的片刻自由,杜恪的身份自然也被知晓,这步棋是用来对付大皇子的,让他知道反而能降低他的防备。
若没有杜恪,她估计得与高怀渊争一争二皇子的座下之席,那太危险了,若是高怀渊不管不顾绑着她跑了,那什么都不必谋算了。
幸好,他心结犹在,不死不休。
萧泉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未见车夫身影,许是去上哪处采买了。
此处避风雨,几步之外雨帘婆娑,她也不着急,上了车辕撩开软帘,傻傻愣在原地。
随即一只手将她拽进去,她摔在这人身上,腰被稳稳扶住,听头顶传来一声百感交集的喟叹。
“久梦成真,萧泉,我等了你好久。”
萧泉一时失去了思考,只是怔怔抬起头,指尖滑过他的眉眼鼻尖,唇珠下颌,又贴在他鼓噪的胸膛上。
“活的,”李楼风按住她的手,拇指揩去她的清泪,“没死,我在这儿呢。”
“姑娘算无遗策,让我钻一次空子可真不容易。”他埋进她的怀中,深嗅着失而复得的味道。
假模假样在二皇子府上转悠了大半个月,连那诡异的许留都撞见好几次,唯独找不见她。
他几乎要怀疑那是他失心疯的幻象,又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可能性,既要控制着不被发现,又要把二皇子府上翻个遍。
幸好,老天有眼,不忍他再长夜呕血。
萧泉抚着他的鬓发,揉了揉他发红的耳尖,唤他:“李楼风?”
“嗯,我在。”
“李楼风。”
“我在。”
她哽咽抱住他,“李楼风……”
他抬起头来,啄吻她的下巴,吻去她脸上的惊惶泪,轻声哄道:“我在这里。”
“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心中涌起无限怜惜,抚了抚她的眼角,“我太想你了,就去求月老,我说我和我未过门的妻子早早牵了红线,我把她弄丢了……”
他喉结微动,强颜欢笑道:“我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她还在世上,我就一定会找到她。”
“然后,你就出现了。”
萧泉破涕为笑,与他额头相抵,十指相扣,泪盈于睫道:“原来如此,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去给月老送好吃的。”
“好,”他双眼亮晶晶的,一刻也不敢移开眼,生怕这是太虚幻境,执起她的指尖吻了吻:“都听你的。”
“李家站了高重煜的台,是你做的吧?”
李楼风颔首道:“嗯,你在他手上,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萧泉见他面色酡红,眼中水光淋漓,实在很难不心猿意马,可惜时间地点都不对,只好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你同我说说,朝堂上是个什么情况?”
李楼风有些委屈,却也无可奈何,将朝堂上两党之争简明扼要地说了,又有晋帝身居后宫并不见人,孟妃一死,六宫中萧淞为首。
听到妹妹的名字,萧泉心口一缩,犹豫片刻,问道:“瑾禾……如今怎么样了?”
两姐妹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的。
李楼风语塞半晌,叹了口气道:“她……也受了很多苦,可能会有些心结,你……”
“你……多与她说说话,兴许就能解开心结。”
高怀渊的诛心之言犹在耳边,萧泉狠狠闭上眼,深呼吸道:“嗯,我明白,是我没有护好她。”
李楼风刚要反驳,被她打断道:“你能安排我与她见一面吗?我……我等不及了。”
“好,我回去安排。”
这事并不算难,难测的是萧淞对她的态度,若是她怨气未了,将萧泉困在宫中,风险便大得多。
“你如今究竟是被困在什么地方?我几次都被甩开,生怕打草惊蛇。”李楼风终于能问出口了。
萧泉觑着他的神色,先发制人地捏着他的后颈,安抚道:“你别紧张,我如今被许留拘在东郊一所古宅中,嗯……许留便是高怀渊易容而来。”
“什么?!”李楼风险些蹦起来,被她及时压回去,竖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楼风越想越觉得合理,怪不得那人每次打量他的眼神都阴风阵阵,原来是个早该死的人!
他齿关咔嚓作响,扶在她腰间的手臂青筋暴起,戾气冲天。
“我要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