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亡一百四十三人,重伤两百七十六人,轻伤四百多人,攻城器具全部丢失!
退回安全地带后,听到这些数字,蒙德苒心中为之一震。
仅仅是一场小小的战斗,就让他付出了七八百人的伤亡,占总兵力的四分之一,这种震撼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
蒙德苒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他清楚,这重伤的两百多人大概率也救不回来。根据战场惯例,重伤基本等同于死亡。
从唐军的战斗状况来看,这并不是一支什么训练有素的队伍,彼此之间的配合都显得很笨拙。但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竟然让自己损失了四百多号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此看来,自己之前确实太轻敌了!
当然也不只是他轻敌,王泗翀、洪判官,甚至包括田大将军,哪一个不轻敌呢?
大家都觉得,长安不过是一万多兵力而已,手到擒来。
晋王安庆绪甚至觉得,让崔乾佑所部四万多人打长安,就是用牛刀杀小鸡。
但是,事实证明,长安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好打。
这轻敌的代价,最后只能由自己来承担,仅此而已。
大家都轻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还记得,当初潼关之战时,哥舒翰所部大多数都是新军,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一触即溃。
二十万大军,一日之间就灰飞烟灭了,这是他们自渔阳起兵以来的最佳战绩。
他们觉得,唐朝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稍微动一动指头,就可以将其推倒。
可是眼前的这支唐军部队,凭借着高大的城墙和威猛的火力,硬是将自己钉在原地不能动弹。若不是田大将军及时让他撤退,损失只会更大。
这可如何是好?就这么损兵折将地退回去吗?
这肯定不行!不仅会让大将军看不起,连王泗翀也会对自己指手画脚。至于洪判官,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揶揄将领们的机会。
他必须改变战术。哪怕无法登上城墙,也要打出大燕军队的威风。
这已经不是为他自己而战,而是为大燕的名誉而战!
“蒙将军,我们的攻城器具都折损了,怎么办?”这时,郎将刁扈臣前来问道。
没有了木桥和云梯,这攻城之战根本无法打起。
“还能怎么办?请田大将军支援!”蒙德苒既痛心又无奈地说道,“你去大将军那里一趟,就说唐军火力太猛,我军损失惨重,请求再支援一批攻城器具。
酉时之前,我部将再次发起进攻!这次一定要登上城墙,给唐军一些颜色瞧瞧!”
刁扈臣领命,骑上马,匆匆而去。
见到这名满身带血的郎将,田承嗣的脸色十分难看。还没等刁扈臣开口,他就已经明白,蒙德苒打了败仗,而且败得不轻。
“伤亡情况如何?”田承嗣冷冷地问道。
“禀大将军,一百四十多人阵亡,两百七十多人重伤,轻伤四五百人。”刁扈臣拱着手,低着头,小声说道。
“什么?才一场小小的试探性战斗,就损失了四五百人?这蒙德苒到底会不会打仗?把军士当劈柴烧吗?”田承嗣怒斥道。
刁扈臣将头低了又低,沉声说道:“大将军,不是蒙将军打仗废兵,这唐军的火力实在太猛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尤其是那些石弹和会爆炸的玩意儿,一打一大片,防不胜防,躲无可躲!那两名校尉,就是这么捐躯的。
大将军,如果不是运气好,蒙将军恐怕都在劫难逃!唐军的这炮石,实在是太可怕了!
再说了,要不是蒙将军下了死命令,不许将领们后撤,这队伍早就散了!”
说着,刁扈臣差点哭出声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从军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密集的火力。
城上明明只有两三千人,却打出了五六千人的火力密度。
听闻此言,田承嗣才压住了心中的怒火。他很清楚,既然蒙德苒这样的猛将都冲不上去,这样的仗,无论换谁去打,结果都一样。
哪怕是崔元帅亲自出马,一样过不了护城河!
“蒙德苒让你来干什么?”田承嗣问道。他清楚,如果不是遇到困难了,蒙德苒绝对不会嘴软。
“大将军,我们的攻城器具全都被唐军摧毁了,请求大将军再支援一批器具。蒙将军说了,酉时之前一定会再发动一次进攻。”刁扈臣恳切地说道。
“全没了?”田承嗣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木桥很好造,几条方木拼在一起就解决了。这云梯可是精密器械,不好造,打没了可就真没了!
“蒙德苒,你个败家子!”看得出来,田承嗣已经十分愤怒了!
“大将军,要不要将蒙德苒撤回来?三千军士已经伤亡了七八百,这仗还怎么打下去?”洪判官见田承嗣发怒,问道。
“那就让你去?”田承嗣回头看了洪判官一眼,恨恨地说道。前方将士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洪判官还在冷嘲热讽,让田承嗣很是气愤。
洪判官闻言,赶紧缩到一边。
“你回去告诉那败家子,要器械没有,要脑袋倒是有一颗。”田承嗣对着刁扈臣说道,“你让蒙德苒掂量掂量,本将军这颗脑袋值多少架云梯!”
刁扈臣闻言,抱头鼠窜而去。
“大将军,真不给蒙德苒一点支援吗?”刁扈臣走后,另一名中郎将拱手问道。
这也是一名步兵中郎将,名叫吴竞申,与蒙德苒甚为交好。见田承嗣不愿支援蒙德苒,挺身出来为他请命。
“吴竞申,你以为这些云梯想有就能有的吗?”田承嗣瞪了吴竞申一眼,气愤地说道,“一场小小的战斗,损兵折将不说,还将攻城器具全都丢了。
老子不打他的军棍砍他的头,就算是法外开恩了!”
“大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吴竞申赔着笑脸说道,“我们事先并不知道唐军有如此厉害的武器。蒙将军这是为我们探路了。”
“吴竞申,你说得好轻巧!”田承嗣骂道,“老子问你,这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蒙德苒若是再损兵折将,丢了攻城器具,我们还拿什么打长安?
崔元帅的大军明日就到了,让他看我们的笑话吗?”
吴竞申微微皱了皱眉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后说道:“大将军,蒙德苒虽然失利,却也是情有可原。这样的情况,换谁去,结果都差不多。
末将以为,既然已经进行了试探,就没必要再进行强攻了。”
“哦?不强攻,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田承嗣目光灼灼地盯着吴竞申。
吴竞申向前一步,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对着田承嗣说道:“大将军,经过此番试探,长安城不仅城墙高大坚固,火力也非常猛。
单靠我们眼下这一万多人马,想要攻克长安,实在是难如登天。”
田承嗣微微皱眉,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悦,沉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吴竞申神色镇定,不疾不徐地说道:“末将觉得,我们不妨采取骂战。唐军龟缩在城内,我们若一味强攻,只会徒增伤亡。
不如激怒唐军,逼他们出城与我们交战。离开了城墙的保护,在野战中,唐军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田承嗣哈哈一笑,问道:“你这么确定唐军一定会出城?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吴竞申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唐军向来以正统自居,极为看重颜面。
我们就骂李亨,骂李隆基,骂王思礼,以各种羞辱之词挑衅他们。他们气不过,一定会率军出城与我们一决高下。
那时候,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这不比强攻更稳妥吗?”
田承嗣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妥,不妥,甚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