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一定是意外,也不一定不是意外。断案,还是要证据说了算。”李俊说道。
法曹参军和西市令、西市丞纷纷点头,感谢府尹大人的悉心教导。
“你们随本府去马车调头处查看一下。”李浚说道。
几人一路往北,走到围墙边,这里有十分明显的车辙子和马蹄印。
就在车马要撞上围墙之际,马车忽然往右拐了个弯,又折回来,往南边疾驰而去。
“府尹大人,马车跑到此处时,那马车夫一定是眼看就要撞到墙了,拼命拉缰绳,导致马车调头。”法曹参军指着地上的车辙子说道。
李浚点了点头。由此看来,马车之所以调头,并非马车夫有意为之,而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如果不考虑突然冒出来的七八只野狗,这就是一次完美的意外。
李浚让人去寻找目击者。当时西市开门不久,门口一定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不一会,几名目击者带到。
“本府问你们,你们当时身在何处?那马车又是如何进入西市的?”李浚问道。
这些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一时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李浚见此,轻声说道:“乡亲们,本府只是让你们当个见证人。你们不要害怕,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见李浚这么一说,一个百姓颤抖着嘴皮说道:“回……回大人的话,小的……当……当时就在西市门口,准……准备进来给……给我浑家买……买布。
正……正要进来时,左后方一阵马……马蹄响,然……然后就看见一……一群狗狂吠着扑……扑了过去。那……那马就拼……拼命跑了起来。
小……小的吓……吓了一跳,赶紧躲……躲到一边。这……这时,马车就……就进西市了。
幸……幸亏小的躲得快,要不……就在……在那里躺……躺着了。”
虽然此人语无伦次,但大家还是基本听明白了。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开口说道:“大……大人,奴家当时也准备进西市,这时,有熟人在背后喊奴家。
奴家转过身来,原来……原来是隔壁家的张大婶,她是来西市讨债的,一个小贩买了她的布,两个月都没有给钱。大人,您一定要替她做主啊!”
“拣重点的说。”西市丞巩诚铭见她啰啰嗦嗦,出言提醒道。
李浚用眼神制止了他,示意年轻女子继续说下去。
“大人,奴家和张大婶说了一会话,正要进去,这时听到一阵狗叫。
奴家往后边看去,看……看到一群狗发了疯似的跳起来,咬那几匹马的脖子。
那马被狗咬急了,就往西市里面冲。奴家吓得尖叫起来,拉着张大婶往一边跑。
幸亏……跑得快,才没有被……被那该死的撞上。”年轻女子说着,身体微微发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随后,大家又询问了另外几名目击者,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由此可见,马车夫并没有撒谎。
“大人,方才马车夫说,他奉主人之命,要去大业坊接人。他家主人是谁?去接的人又是谁?是不是也要了解一下。”法曹参军说道。
他觉得,能使用这种豪华马车的人家,一定是非富即贵。
李浚点了点头,令人将那马车夫押过来,问道:“本府问你,你家主人是谁?去大业坊做什么?”
马车夫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你哑巴了吗?府尹大人问你话呢!”巩诚铭大声说道。
马车夫被吓得一颤,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顾虑。
“你说呀!我们又不会吃人!”法曹参军也说道。
“大人,小的乃陈相爷府上的马车夫。奉我们二少爷之命,去大业坊接一个贵客。”马车夫战战兢兢地说道。
“陈相爷?可是左相大人?”李浚问道。
“大人,除了我们家老爷,还有谁是陈相爷?”马车夫略带骄傲地说。
李浚点了点头,立即派人去通知陈府。随后命众人带着证人、证据回到了京兆府。
回到府内,李浚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在房内踱步。
他隐隐感觉有些蹊跷。
最近这段时间,一连串的事件都牵扯到了陈希烈头上。之前的奸细投毒、杀人案,后来的左藏库亏空案,甚至更早的行刺案,一开始全都指向了陈希烈。
眼看陈希烈就要被卷进去了,最后却发现,这些案件都与他毫无瓜葛。
到底是陈希烈真的与事无涉,还是每次都能巧妙地将自己择干净?
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陈希烈隐藏颇深,想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恐怕还要费一些周折。
如果是前者,那就更蹊跷了,为什么最近十来天的大案要案全都指向了陈希烈?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衙役来报,陈希烈的管家陈韵莱求见。
李浚闻言,让人叫他进来。
“老朽叩见府尹大人。”陈韵莱快步走来,给李浚行礼。
“老先生太客气了!不知老先生驾临,本府有失远迎,还请老先生恕罪。”李浚回了个礼,客套道。
“老朽一直都想拜见府尹大人,只是府尹大人一向政务繁忙,老朽一介闲人,不敢登门打扰。”陈韵莱拱手说道。
李浚请陈韵莱入座,令仆役奉茶,说道:“老先生说的是哪里话。老先生但凡有什么吩咐,让下人前来传话即可,何必劳烦老先生亲自赐教。”
说着,坐了下来,眼睛微微带着笑意。
“府尹大人,老朽也不跟您弯弯绕。方才承蒙府尹大人告知,老朽才晓得,敝府的马车在西市出了点小岔子。”陈韵莱缓言说道。
李浚略微抬了抬眼皮,看了陈韵莱一眼,心下骂道:“这老家伙真是没名堂!死了十几个,伤了几十个,居然说是小岔子!十几条人命,难道在你们左相府就不算个事吗?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轻言轻语:“老先生,贵府马车不知是何缘故,突然闯入西市,冲进人群,导致十七人死亡,五十六人受伤,其中伤重者有二十一人!”
说到这些数字时,李浚特意加重了语气,以示强调。
陈韵莱哪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当即说道:“我们家老爷得知消息后甚是震惊,令老朽前来致歉。”陈韵莱拱拱了手,继续说道,“今天所造成的一切损失,都由我左相府承担,还请府尹大人从中协调。
至于赔偿标准究竟如何,我们家老爷说了,以京兆府核定的金额为准。还请府尹大人看在我们家老爷的薄面上,不要推辞。”
听到这个要求,李浚心中顿时万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