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李亨坐在书房看禀帖,这时鱼朝恩走了进来。
“太子爷,钱博恒来禀,武阳侯府的人,是不是该撤了?”鱼朝恩禀报道。
“那就撤了吧。”李亨头也不抬地说道,“武阳侯这两天怎么样?”
“很老实。他写了一个禀帖,托宗正寺递交给太子爷,不知道太子爷是否看过了。”鱼朝恩说道。
“已经看了。无非就是拍本宫的马屁,希望本宫放他一马。”李亨面无表情地说道,“鱼朝恩,本宫问你,此前对独孤明的处置方案,是不是太严了?”
“太子爷,独孤明身为侯爵,竟然不奉教令,确实该罚。而且,行刺事件的幕后主使尚未抓获,独孤明还不能完全摆脱嫌疑。”鱼朝恩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奴婢觉得,降两级以示惩处,这样更能彰显太子爷的宽厚仁慈。”
“如此,那就依你所言。你知会一下宗正寺,独孤明降为男爵。”
“再有,你觉得独孤明此人可靠吗?”李亨又问道。
信成公主因与杨家发生矛盾,唐玄宗在一怒之下,不仅收回了信成公主的嫁妆,还罢黜了独孤明的官职。
现在杨家已经灭门,是时候让独孤明复出了。至于刺杀一案,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有所牵涉。
“据奴婢所知,独孤明还是忠于朝廷的。不过……”这个时候问独孤明的情况,鱼朝恩有些拿不准太子的想法,怕自己说的和太子想的不一样。
“不过什么?”李亨问道。
“独孤明不参加朝议,就是对太子爷的大不敬。”鱼朝恩想了想,还是选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本来想说,对独孤明的处分是万岁爷定下的。
“这不算什么!本宫连降他两级,就是对他的惩戒。”李亨摆了摆手,说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果独孤明真想为朝廷做事,还是要给他机会,不能将别人一棒子打死了。”
果然,太子确实要起复独孤明,幸亏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太子爷真是宽宏大量,赏罚分明。”鱼朝恩赶紧说道。
“你知会吏部,以独孤明为秘书少监,掌管秘书省全部事宜。”李亨说道。
独孤明本是秘书大监,秘书省的最高长官,主管邦国经籍图书之事。这是一个从三品的职位,李亨无权任免,只好先让独孤明以少监的身份主持大局。
眼下,负责文档管理的秘书省并非重要部门,他这样做就是要告诉朝臣们,他这个太子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赏罚分明。
更为重要的是,他还要传递一个信号:被圣上处罚过的人,他不一定不重用,而被圣上恩宠的人,他也不一定非用不可。
如果一切都因循守旧,自己就只能一直在父皇的阴影之下活动。
鱼朝恩何等聪明之人,很快就理解了李亨的意图,当即就要出去办理此事。
“本宫还没说完。你去传个话给独孤明,不要辜负了本宫对他的信任。”李亨说道。
“太子爷如此宽宏大量,奴婢认为,独孤明一定会感激涕零,矢志不渝。”鱼朝恩恭谨地说道。
“但愿如此吧。”
鱼朝恩去后,李亨又拿起一份禀帖看了起来。
“太子爷,龙武卫李开锋将军求见。”这时,冷宜峻进来禀报道。
“让他在大堂等候,本宫这就去。”
稍作整理,李亨步入大堂,见李开锋正在和一名壮汉说话。
见太子出来,李开锋赶紧行礼,那壮汉也跟着行礼。
“禀太子殿下,建宁郡王招募的第一批民军已经到达,一共三千五百人。”李开锋禀报道。
“这是张世雄,这批民军就是由他带到长安的。建宁郡王建议,以张世雄为校尉。”
“末将醴泉张世雄,拜见太子殿下。”张世雄重新给李亨行礼。
独自一人就能将三千五百名壮丁带到长安,这人的组织能力非同小可。
“张世雄,你出自哪一个家族?”李亨问道。
“禀太子殿下,醴泉张氏并非什么名门大族。”张世雄恭谨地回答。
“那你是初次带兵?”
“回太子殿下,末将这是第一次正式带兵。”张世雄回答。
“为何这样说?”第一次带兵,就能将三千五百未经训练的士卒组织好,李亨不由得有些吃惊。
“末将高祖是醴泉折冲府的一名校尉,乃武水县开国公李孟尝之女婿。曾祖父、祖父也都是折冲府的队正。”张世雄回道。
“原来如此。”既然出自府兵世家,自身组织能力也不差,任命为校尉自然是没问题的。
他当即写了一道教令,让冷宜峻派人送往兵部。一是任命张世雄为校尉,再就是为新招丁壮提供住宿、粮草与武器。
正说话间,高适求见。待李开锋与张世雄退下后,李亨传高适入内。
高适上堂,向李亨行礼参拜。
“高侍御,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李亨抬手示意高适免礼,随口问道。
“太子殿下,微臣此来,有要事相禀。”高适神色凝重,语气严肃。
李亨目光扫过两旁的近侍,众人会意,悄然退下。
“太子殿下,微臣觉得,陈左相恐有不臣之心。”高适压低声音,谨慎而言。
李亨闻言之,微微一惊,忙道:“高侍御何出此言?可有确凿的凭据?”
“殿下,具体的凭据倒是没有。但臣听说,这些日子陈左相府中夜夜笙歌,喧闹不止。”高适缓缓说道。
“这也正常。他年事已高,本宫念其精力有限,并未委以重任。他不过是在府中自娱自乐罢了。”李亨不以为意地回应。
实则,李亨心中对陈希烈早有顾虑。在历史上,陈希烈曾投靠安禄山,被安禄山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如此之人,自然不能重用。
现在之所以没动他,一来诸事纷繁复杂,无暇顾及。二来确实缺乏有力证据,不能轻易动一个宰相。
任命裴冕为代理右相,就是给他一个信号,要看清形势,安稳一点。
“殿下,微臣还听闻,陈左相新近又买了一房小妾。如果真是身体老迈,无力为朝廷效命,又怎会有此等纳妾寻欢之举?”
“况且,如今整个长安城都人心惶惶,他却在府中张灯结彩,大摆排场,岂不是咄咄怪事?”高适道出心中疑窦。
“倚老卖老,不为殿下分忧也就罢了,竟然还肆意妄为,不是与殿下背道而驰吗?”高适补充道。
“真有此事?”李亨问道。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骂,这个老东西,以为纳妾自污就可以避祸吗?你以为你是王翦,但本宫不是秦始皇!
当年王翦出征前索要田宅美妾,是为了向秦始皇表明自己只图富贵无心权势,可你陈希烈这般行径,不仅刺眼,还很可疑。
若是让本宫抓到暗通叛贼的证据,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八九不离十。”高适说道。御史有闻风弹劾之权,不必确有其事。
李亨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陈希烈突然纳妾,可能不仅仅是自污那么简单。或许,他是要借纳妾之事来掩盖什么。
他前世是看过《神探狄仁杰》的,金木兰也就是翌阳郡主,就是以和亲的名义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离开长安城的。
越想,他越是觉得不对劲。这个陈希烈,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