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顿了一下,怒目圆睁,喝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太子爷,您且息怒,容奴婢细细道来。”
鱼朝恩匍匐于地,仰起头,颤声道:“奴婢当时隐匿在张太常府邸不远处的院墙上,只待太子爷经过,奴婢就朝着侍卫们头顶上空射一箭。
奴婢眼见太子爷即将走过宣阳坊,正要射箭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弦响,就看见一支利箭直朝着太子爷飞去。
奴婢心下大惊,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名侍卫奋不顾身地将那支利箭挡下。奴婢顺势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名男子趴伏在武阳侯府的院墙上。
奴婢唯恐他再度加害太子爷,于是就向他射出一箭。而后,奴婢见钱将军护卫太子爷回府,就放心了,便自行折返回来。”
“如此说来,那一箭并非你所射?”
“千真万确,太子爷。奴婢对您的忠心可昭日月。”鱼朝恩言辞恳切,“太子爷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前去缉拿刺客的侍卫。”
李亨微微颔首,缓缓将手中横刀放下。从鱼朝恩所说的情形来看,倒也不像是在撒谎。
“太子爷,钱将军求见。”此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入内禀报。
“速让他进来。”李亨整了整衣衫,沉声道。
“钱博恒拜见太子殿下。”钱博恒步入大堂,恭恭敬敬地向李亨行礼。
“罢了。有何发现?”李亨径直问道。
“方才刘子兴遣人回禀,他们在武阳侯府中发现一名刺客,太阳穴上中了一箭,已经身亡。刘子兴仔细检查了那支箭,竟是内侍省专用之箭。”钱博恒神色凝重地说道。
内侍省的箭矢,很显然,这就是鱼朝恩射出去的。
真没想到,当时竟还有第二名刺客!
这么说起来,方才真是错怪鱼朝恩了。
他赶忙上前扶起仍跪地的鱼朝恩:“起来吧,是本宫错怪你了。说起来,此次还多亏你救了本宫。这件事,赶得巧了!”
“太子爷言重了,奴婢之命全系于太子爷一身。”鱼朝恩起身,复又跪下磕了个头,这才恭顺地立于一旁。
“太子殿下,刘子兴已将武阳侯府团团围住。但那是侯府,他不敢贸然行事,特请太子殿下定夺。”钱博恒拱手请示。
“暂且围着,待本宫斟酌之后再作处置。”李亨来回踱步,片刻后说道。
“遵命,微臣这便前去传令。”钱博恒退下。
李亨旋即令鱼朝恩去传唤李俶与裴冕。
未及半个时辰,二人匆匆赶来。
听完李亨的讲述,二人心惊肉跳,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本宫至今仍心有余悸。此次亏得那名侍卫舍命相救,本宫定要重重赏赐。”
李亨转头向鱼朝恩吩咐道:“你且去安排,赏那侍卫制钱一百贯,令其好生调养。再者,与兵部知会一声,将其擢升为旅帅。”
“奴婢即刻便去办理。”鱼朝恩领命而去。
“你二人对此事有何见解?”李亨目光扫过李俶与裴冕。
“儿臣以为,独孤明难脱嫌疑。但是……”李俶略作停顿,继而道,“儿臣认为,武阳侯似乎没有行刺的动机。”
“这是为什么?”李亨追问道。
“其一,静安公主间接殒命于安禄山之手,武阳侯与安禄山有血海深仇。
其二,武阳侯与杨国忠势如水火,即便杨国忠被杀的消息传回京城,他也绝无可能为杨国忠复仇。
排除这两点,儿臣觉得,武阳侯虽有嫌疑,但作案的可能性不大。”李俶条分缕析。
“老臣也赞同广平郡王的看法。”裴冕欠身行礼道,“老臣以为,这恐怕是有人在故布疑阵。这样既可谋刺太子,又能嫁祸旁人,实乃一箭双雕之策。”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独孤明称病不赴朝议,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圣上已经罢免了他的官职,他心怀怨愤。
但要说他是幕后主谋,可能性不大。本宫不信独孤明会那么愚笨,竟然在自家庭院中行刺本宫。”
李亨缓缓落座,轻捶双腿,又问:“大郎,你那边可有进展?”
“回禀父王,暂无结果。”李俶躬身作答。
“此事需加紧查办。城中奸细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得安宁。一旦我们的行动计划泄露,必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李亨将目光转向裴冕,说道:“裴总宪,本宫需要大量硝石,用以炼制火药。此前在兵部武库进行了试验,效果非常不错。
本宫决定在长安城中提炼硝石。等会本宫将提炼之法写出来,你安排京兆府依照办法实施,不得延误。”
“火药?此为何物?”裴冕与李俶齐声惊问。
“一时半会难以讲清楚,你们日后自会知晓。”李亨这样一说,二人也不便再追问。
“大郎,提炼硝石之事,万不可让奸细传出城去。本宫给你两天时间,务必将这些奸细一网打尽!”李亨十分严肃地说道。
“儿臣遵命,两日之内,必将这些奸细的首级悬挂在城楼之上!”李俶拍着胸脯说道。
“大郎,你且自行去忙。裴总宪稍候片刻,本宫这就将提炼硝石之法写出来下。”言罢,李亨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也不顾李俶行礼退下。
不多时,李亨便写就帖子,递与裴冕。
裴冕双手接过,匆匆浏览一遍,脸上满是惊愕与诧异,旋即绽出一抹笑意。
“老臣斗胆请问太子殿下,如此提炼之法从何而来?老臣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奇妙之法。实乃令人惊叹不已!”
“此乃太宗皇帝梦中所授。”李亨微笑着回应。
“太宗皇帝?”裴冕再度惊愕出声。
“正是。”见李亨言辞笃定,裴冕也就不再深问。他觉得,眼前这位太子很有些异样,就像换了一人。但是,这异样究竟在何处,他也说不清楚。
“去你告知京兆府,依本宫所书之法提炼即可,数量越多越好。”
“老臣谨遵太子殿下之命。”裴冕愣愣地望着李亨,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总宪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老臣不打扰太子殿下休息了。”裴冕行礼后,缓缓退出。
裴冕刚离去,李亨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鱼朝恩正好从外面进来,见状大惊失色,快步跑过去要扶,却迟了一步。
此时,一群太监一拥而至,七手八脚地将李亨抬至榻上,喂水施救。
“还傻站着干什么?速去传太医!”鱼朝恩怒喝一声。
被鱼朝恩这么一骂,一个小太监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