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紧急,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七天之内,他们要完成所有的准备。
能不能守住长安,就看这七天了。
此时,李亨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既有这一世的豪情,也有上一世的壮志。
这一仗,他只能赢,不能输。输了,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此时,包括裴冕在内,众人都很紧张。毕竟,崔乾佑四五万大军就要来了,而城中能战之人,还不到叛军的半数。
虽然说,守城的一方具有一定的优势,但这是长安城,城市太大了,各个城门都要分兵把守,摊薄了兵力,优势荡然无存。
而叛军几万人,完全可以重点进攻一个方向,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这样一来,守军就很棘手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叛军准备进攻哪里。
而且,就算你知道叛军的进攻重点也没用,他们可以声东击西,或者兵分两路。
现在,李亨必须组织众人对长安的防务进行部署。
和将领们认真讨论之后,他们一致认为,城北和城东将是叛军进攻的重点。
于是,李亨决定:兵部侍郎狄若曦率领陇右军和兴平民军守城北,重点放在禁苑启夏门。不过,在叛军到达之前,先驻守大明宫重玄门和西内苑。
历史上,唐玄宗就是从西内苑延秋门出逃的,而安禄山叛军也是从这里攻进城的。
侍御史、神策军兵马使高适率领神策军守城东,重点放在通化门和春明门。合并左右金吾卫,交由高适统领。到战时,长安城的巡防任务,改由京兆府负责。
刑部侍郎颜真卿率领囚犯和新招募的城中民军守城南,重点放在启夏门。
建宁郡王李倓负责新招募的丁壮守城西,重点放在金光门。
左龙武卫将军李开锋所部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支援其他各处。
由左金吾将军李藏用率领招安的土匪,作为总预备队。
长安防御使王思礼统筹全盘,重点掌握李开锋所部和李藏用所部。
代理右相、御史大夫裴冕率领户部会同兵部和京兆府做好物资准备和战场支援。
时间不等人!吩咐停当,李亨命各人迅速行事,不得有误。
忽然,他想起了刚刚出发的李泌。
七天的时间,李泌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回纥黑虎城。别说七天,就是一个月也够呛。等到回纥的骑兵赶来,守城之战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向回纥借兵,主要是用于反攻,而非守城。守城以步兵为主,而野战必须倚仗骑兵。
整个大唐是骑兵的天下,离开了骑兵,基本上就无法作战了。李世民打浅水原、虎牢关,李靖打东突厥、吐谷浑,这都是骑兵作战的典范。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郭子仪的朔方军了。
如果李辅国能在十天之内赶到北都,朔方军能在一个月之内赶到长安城下,一切都还有可能。
众人离去后,李亨继续写信。
“来人。”李亨搁下笔,叫来了鱼朝恩。
“你安排一个可靠之人,去一趟福州灵谷草堂,将这封信交给本宫的老师薛令之先生。”李亨神色凝重地说着,将一封信递给鱼朝恩。
“福州?”鱼朝恩吃了一惊,面露难色。从长安到福州有几千里之遥,兵荒马乱的,这可不是一趟好差使。
彼时,福建才真正纳入王化之下没几年。
唐高宗总章二年(公元六百六十九年),泉州、潮州之间发生“蛮獠”作乱,陈政奉命率领三千六百名府兵、一百二十三名战将前往平乱。陈元光当时年仅十三岁,也随父出征。
因福建雨水多,瘴气四溢,陈政在作战过程中病逝。于是,陈元光便接替父亲继续领导军队。
他恩威并施,经过多年苦战,终于平定了叛乱,稳定了当地的局势,开启了中央王朝对福建的全面治理。
李亨的老师薛令之,就是福建开化之后的第一位进士,目前正隐居在灵谷草堂。
他听老师讲,福州、建州、泉州之人善于苦战,悍不畏死,是十分不错的兵源。
这一次,他希望老师能给他招募一支福建兵,从背后捅安禄山叛军一刀。
“嗯。有问题吗?”李亨看了鱼朝恩一眼。
“太子爷,从长安到福州三千多里,道路艰难,三个月都未必能到。奴婢怕送信之人到不了,误了太子爷的大事。”鱼朝恩陪着笑回道。
“这么点事都做不到吗?”李亨有些恼怒了。
“太子爷,奴婢这就差人去送信,一定送达。”见李亨发火,鱼朝恩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已经想好了,多派几个人去,就算有一两个人病死在路上,也不至于耽误大事。
看着鱼朝恩的背影,李亨深有感慨。
这就是鱼朝恩与李辅国之间的差距。李辅国向来忠心耿耿,从不推脱。只要是安排给他的事情,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
可是眼下,他又不得不倚重鱼朝恩。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成熟人才,在李辅国回来以前,他就是最好的大太监人选。
……
此时,李辅国已经快马加鞭跑出了五百多里,到达冯翊郡河西县(今陕西大荔县),前面就是蒲津关。
从蒲津关过了黄河,就到了蒲州河东郡(今山西运城),这是连接关中地区与河东地区的交通要道。
因叛军尚在中原地区,关中、关内驿站依然完好。
李辅国每经过一个驿站就换一次马,人不歇,马不停,连夜往北都赶去。
离蒲津关还有三十几里时,忽然一支响箭射来,李辅国被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
这些人身穿黑袍,面戴黑纱,手持利器,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李辅国勒住马头,停了下来,被黑袍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李辅国大声喝道。
“此路由我开,此树由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的贼人说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里竟然有一群响马。
“大胆响马,竟然敢在官道上剪径,不想活了吗?”李辅国大声喝道。
“哈哈!老子抢的就是你这样的官差!不是官差,老子还不抢呢!”为首的仰天一笑,大声说道。
其他响马也跟着哈哈大笑,让人为之胆寒。
李辅国右手紧紧按着刀柄。眼前的响马有二十余人,不知还有没有埋伏。以一人之力对阵二十余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且,对方还带有弩箭,即便他能杀出重围,也难免被人从背后追上射杀。
他不是怕死。他身上背负着太子殿下给予的重任,他不能死。
为今之计,只能智取。
“敢问大王,你们为何只抢劫官差?”李辅国松开刀柄,抱拳问道。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吃老百姓的肉,喝老百姓的血,还要啃老百姓的骨头!”一个响马恶狠狠地说。
“看这一身衣服就知道,你也不是好东西!”又一个响马指着身着身着锦袍的李辅国说。
“三爷,别跟他废话,我们先杀了这个狗官差再说。我看他包袱里沉甸甸的,身上一定有货。”一个响马挥舞着马鞭,对为首的响马说。
李辅国瞬间明白,这不是普通打家劫舍的响马,而是一群被逼落草之人。
“各位大王,小人身上只有五十两银子,全部给献给大王,求大王放小的一条生路。”他抖了抖包袱,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小人奉主子之命,还要急着赶去北都。”
他在心里暗忖,只要到了前面的蒲津关,凭太子府的令牌,盘缠不是问题。
“哈哈!银子留下,你的人也要留下。”一个响马喝道。
“难道你们就没王法了吗?”李辅国本来想服个软算了,没想到这群响马不依不饶。
“王法?还有王法吗?要是王法还管用,那就把东都拿回来呀!”为首的响马咬牙切齿地说道。
竟然还知道东都失陷,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响马!听到这句话,李辅国顿时心喜。他清楚,从根本上来讲,这些响马还是心向朝廷的。
这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