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克己将信笺压在桌上，眼睫微垂，不去看她。
易衔月面不改色道：“我才不让王掌柜把人送到宫里，多招摇啊，我可不好意思。得抽空去庄子上安排一趟。”
很快，眸中醋意消散，裴克己紧绷的神情中隐隐浮起一抹愠色。
“还是我替你打包，直接送他们去临安城更合适。”
他把信往袖里一藏，“以后王一心送来的，都先交由肃王府过目一遍。”
易衔月哽住，“除了美男，王掌柜送的可都是正经贺礼。”
她轻哼一声，有些气急败坏地要去抢信：“这次生辰礼，她还送了不少珠钗翡翠，我还没来得及细看……”
“早知你喜欢这些小物件了。”
裴克己捏住她欲作乱的手，“本王送的，不比王掌柜的好？”
一枚精巧的发簪从他袖中变了出来。
“明日是你的生辰，你以为我忘了？”
易衔月拿起发簪细细端详。
以银雕刻成流云，以鎏金打造出一条栩栩如生的龙，浑然一体。
仔细一瞧，龙睛位置嵌了颗双色的碧玺石，半蓝半红，不怒自威。
女子饰物多以凤为题材，这鎏金银龙纹钗倒是第一回见。
已有许久没有梳过女子发髻，易衔月很是欣喜，忙凑到铜镜前簪上。
“好别致啊。”
她眸子一亮，转了个身，钗上的红珠随着动作轻晃，甚是灵动。
又转过身去对着铜镜，眷念地欣赏了片刻。
“还要过一段时日，我才能梳回从前的发髻。”
男子的衣服，穿着到底是别扭的，只是她不得不习惯。
“委屈你了。”
易衔月眉眼含笑，“……谢谢你，克己。我很喜欢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殿中其他人早已识相地出去，只剩下他们二人。
“克己，明日你可有什么安排？”
她把手在出神的裴克己眼前晃了晃。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殿里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见裴克己抿唇笑而不言，她凑到铜镜前又照了照。
“我梳的发髻不奇怪，发钗也挺衬的，你笑什么？”
她有些恼，别过了头去嘟囔：“你明天刚好有空，本来我想喊你进宫陪我吃碗面……你另有安排那就算了。”
裴克己从那抹明艳动人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单是一支鎏金钗，簪在她发间就栩栩如生。
“是你先误会了我。”
他抬起易衔月的下巴，“你觉得本王为什么单单推掉明日的公务？”
一吻深刻，唇齿纠缠。
易衔月睁着眼睛承接了这个吻。
“真真是胡闹……”
她被吻得晕眩，眼睁睁看着白帕子伸过来，擦去她唇角的水渍。
虽然没人，这到底是在养心殿，怎这么大胆？
“你都当昏君了，还由不得我胡闹？”
裴克己将发钗收拢在她掌心。
“收好，明日到肃王府来，我等你。”
·
次日，养心殿门口挤满了官员，熙熙攘攘。
“臣有要事上奏——”
“关于行宫修缮一事，请陛下三思啊！”
……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
小顺子脸上喜气洋洋，众官看了心花怒放。
还以为终于能见圣颜，只见这位御前公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锣，邦邦敲了两声。
“今天陛下不在宫中，诸位大人的心意可以带回了，改日再议。”
“这？”
官员们面面相觑，又苦于不能打听圣驾动向，只好悻然离去。
谁能猜到皇帝本人，正不着寸缕地在温泉水里泡着？
“天冷泡温泉真舒服啊……”
宫里人多眼杂，总怕走漏风声，还是裴克己特意修的温泉泡着放心。
丝丝缕缕的香气从水面上飘来，花瓣的芳香盖过了天然硫磺的熏味。
易衔月闭目享受。
“如何？喜欢吗。”
从屏风外，传来男人被氤氲的水汽浸得湿漉漉的声音。
“喜欢喜欢。还好你昨夜没提前告诉我，不然我都要兴奋地失眠了。”
一大早，她赶忙打点好事情，趁着天没亮透就溜出宫，做贼似的赴会。
一到肃王府，脚不沾地，被秘密转移上另一个轿子，抬起来就跑。
要不是裴克己坐轿中陪着她，她都要喊人护驾了。
这处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依山傍水，山庄修得极好，最起码要一两年功夫。
她忽然好奇，随口问起：“说起来，你怎会想着修温泉山庄？”
许久未得回应。
于是她自顾自玩了起来，屏住呼吸，将身子潜下去一半。
约莫憋了片刻，气息化成一串水泡浮在水面。
反复几次，甚是有趣。
水面上泛起涟漪，来者动作放轻，未掀起太大水花，却被几声难掩的笑意出卖。
“你你你！你笑什么？不对……！”
易衔月差点呛了水，裴克己怎进温泉与她共浴了？
“我方才说过会进来，你怎还这么意外？”
裴克己全身上下只在腰间裹了一条巾帕遮体，身上几处淡淡的伤痕因为热气泛红。
饶是他将银发高高束起，依然垂了几缕沾湿，贴在胸口薄肌上。
他自然地浸入温泉水中，水没过腰际，惬意地看着眼前人闹腾。
易衔月用手拍起了阵阵水花，试图把清澈的泉水搅起来遮羞。
未果，反迷了自己的眼。
慌乱中，她为了摸到温泉边沿扶着，胡乱摸了一通。
“小心，别滑倒。”
腕子被人盈盈一握，逆着水流被稳稳圈到了身前。
“哇啊……”
易衔月捂着眼睛不敢看，“你你你，干什么啊……”
“那你手脚并用着划水，是想做什么，莫非是想在温泉中戏水了？”
他托腮若有所思，将人牢牢揽在怀中，不让挣脱。
易衔月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喟叹。
“本以为容纳两人的大小刚刚好，看来当初修的时候想错了。夏天得抽空扩建一下，才能满足你的需求。”
“谁会在温泉里戏水，幼稚！”
易衔月轻哼，方才玩水的动静肯定全被看了去，他才如此嚣张。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挑衅：“不过扩建这事我赞成，多修几个池子，以后把王掌柜那的美男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