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师妹，救千灵需要你半身精血，你可愿意救她？”
此刻，大师兄目光带着一丝深凝地望向晏秋月。
“你若愿意救她，你伤害千灵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允你在仙阁继续做个外门子弟。”
晏秋月跪在地上，因为磨损，此刻连清洁术都用不出来。
浑身脏乱不堪，脚下捆着玄铁打造的铁链。
勉强能看出她是个女子。
她恍惚地睁开了眼，看着那一张张极为熟悉的脸。
是她的师尊，师兄，以及同门……
修仙界浮生一刹，她在不见天光的罗刹海关了整整十载，而这些人依旧年轻如故。
而他们的眼神对她，再无护爱，而是冷漠。
“晏秋月，当年因你善妒，伤千灵至此，导致这些年她旧疾不断，但你身上拥有和她一样的精血，你若愿意舍出半身精血，从今以后就不用关入罗刹海了。”
“你还是我们仙阁弟子，不过，不再是我的弟子。”
另一道沉甸甸的声音，虚无缥缈二来，那冷冷的声音又仿佛似陌生人。
但就算这声音化成灰，晏秋月也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对她谆谆教，教她何以为天下，教她除妖降魔，教她卫天下正道。
是她犹如亲父一般的师尊。
更是十年前，亲手将她关入罗刹海的赤阳仙尊。
“晏师妹，如今走出来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答应吧。”疏朗的声音传来，大师兄继续劝道。
晏秋月看着那几个人的目光，胸口已经激荡不起任何的波澜。
十年前，晏秋月还是仙阁最耀眼的天之骄女，是赤阳仙尊唯一女弟子。
她除妖杀魔，卫天下道义。
直到有一天师门领回来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才知道，这十多年的爱护，皆因她是晏千灵的替身。
在她之前，其实晏千灵才是唯一的女弟子。
只是那一场仙魔大战后，晏千灵香消玉殒，赤阳将她养在了太虚池凝魂重塑肉身。
但岁月寂寞，又实在想念晏千灵，于是就用了晏千灵的一滴精血捏了一个她出来。
而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替代品。
何其荒谬……
“不好！师尊，大师兄，小师妹又吐血了……”身后是二师兄着急忙慌的声音，向来斯文儒雅的他，此刻也慌了神。
那几个人脸色齐刷刷一变。
骤然只见一震余波朝着晏秋月袭来。
晏秋月浑身没有丝毫法力，眼睁睁看着那风刀打来，硬生生打在了晏秋月的胸口，她整个人胸口一震，耳鸣至极，胸口骨头震碎般的剧痛蔓延。
“晏秋月，别给脸不要脸，像你这样的人本应该死在罗刹海！”
“要不是因为千灵，你以为我们谁愿意见你？若不愿意献血，就早早给我滚回罗刹海去。”
晏秋月硬生生将要吐出来的血沫子给吞了回去。
对上四师兄厌恶的神色。
谁能曾料到，曾经她四位师兄中，四师兄对她最为爱护。
因为年龄相仿，她几乎都是与四师兄一同修炼，然而然而……
百年的疼爱与爱护，其实没有一丝真情。
他们爱得护得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从她被冤，罚入罗刹海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发誓，再也不要为仙阁之人流一滴眼泪。
晏秋月像是一个垂暮已久的老人，缓缓的站起来身子，她张开了唇，“弟子愿献半身精血。”
瞬间，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若晏秋月并非诚心献血，那么也将影响血的药效。
千灵的病他们绝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晏秋月又缓缓开口道，“但我不求能将我放出，只希望诸位能将一人从罗刹海放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诧异地看向了晏秋月。
只见晏秋月那干涩瘪瘦的唇，艰难的蠕动两下，“只要能将这人放出罗刹海，我可以终生为千灵仙子供血，并永不踏出罗刹海半步。”
“谁？”赤阳仙尊声音冷沉而下，目光沉甸甸压在了晏秋月身上。
晏秋月呼吸沉下，她抿了下唇，“我的师父姬无魇。”
所有人脸色瞬间一变。
大师兄凝眉，厉声斥责，“秋月，莫要说糊涂话，这可是魔修，怎么会是你的师父，还不快向师尊道歉。”
四师兄更是冷讥而道，“我看是罗刹海把你给关疯了，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
晏秋月抿紧了唇，依然没有改口。
这一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方明白她是认真的。
这些人不知道她在那暗无天日的罗刹海，是姬无魇这个老头屡次三番的救她，教她如何在这险象迭生的罗刹海活下去。
他教她安身立命，教她为自己而活。
她起初被关在罗刹海的第一年，几度求死，都是姬无魇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而如今他的阳寿已至，最后的念头便是去见见他唯一的女儿。
晏秋月想要帮他。
哪怕她自己也快活不了了。
她也想帮师父一回。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赤阳的声音冷到了极致。
晏秋月双手握紧至肉里，“我知道。”
“知道？”赤阳冷笑，“我看你是在罗刹海待的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你是我们仙阁子弟，纵然你被罚入罗刹海，也应当杀魔除妖，竟然认了一个魔修当师父。晏秋月，你真是……让本尊大开眼界。”
晏秋月听着那些责备的话，内里的心脏已经像是枯朽的木心，毫无波澜。
她已经不会再对眼前人的失望，而感到惶恐不安与自责了。
她只是结结实实地跪了下来，不卑不亢，“还望仙尊成全。”
所有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晏秋月。
当初在赤阳仙尊的教导下，晏秋月对魔修嫉恶如仇，遇魔杀魔的程度。
如今却跪在他们的面前，求他们放过一个魔修。
还叫他师父。
不过才十年的光景，她连道心都丢了吗？
赤阳仙尊骤然发笑，冷冷的看向晏秋月，“你当真愿意为了一个魔修，舍弃出来的机会？”
晏秋月眼波微动，看着外面天光流彩，都是罗刹海不曾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