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我还有两道经纶和一道算术未写完。”
试卷刚被许伯收走,张银宝就苦着脸说道,一张肥脸像是打了霜的茄子。
陈及冠伸了一个懒腰,打趣道:“张兄,当心夫子的戒尺。”
张银宝叹一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夫子的戒尺铁定要落在我的手心了,还好我带了新的药水来。”
说完,他抬起头,期待问道:“冠弟,你写完了?”
陈及冠点头。
张银宝猛得捶了一下自己胸口,“苍天何其不公矣,能否将你的才智匀一半给为兄,徐兄,郭兄,你们如何?”
郭和摇头,“我有两道算术题和两道经纶未做完。”
张银宝一听,眼中喜色一闪,装模作样拍他肩膀,“无事,夫子一向善解人意,不会责怪我等。”
众人目光看向徐锦书,他面色有些沉重,“最后一道经纶未写完,只写了一半。”
张银宝顿时羡慕的眼珠发红,“你真是该死啊。”
徐锦书叹一口气,“时间太过紧凑,还未来得及检查。”
陈及冠深以为然,“我也是赶着时间才写完,夫子以往的考校也是如此。”
三人齐齐点头,“不错,听夫子所说,县试题目更多。”
陈及冠张张嘴,“那我等如何是好?”
徐锦书安慰道:“宽心便是,县试和复试不会只给半天,但时间也不充裕。”
几人忧心忡忡,张银宝更是快速在白纸上写出一道算术题,“冠弟,帮为兄看看这题何解?”
几人凑过去,看了看题目:
有一长木,长度位置,取一麻绳量之,若将麻绳拉直,超出木头四尺五寸,若将麻绳对折,短之木头一尺,问木头长度几何?
徐锦书皱着眉,“这题我之试卷也有,反复计算,结果为六尺五寸,不知对错与否。”
郭和点头,“我未解出。”
算术题或许是通用的,陈及冠同样有这道题,当即道:“徐兄聪慧,木头当为六尺五寸。”
随后他拿出白纸和毛笔,在白纸上画了一长一短两条平行线。
“将短线看做长木,将长线看做麻绳,超出部分,当为四尺五寸。”
陈及冠又在下方画出一条平行线,长度为麻绳的一半,“麻绳对折,短之木头一尺。”
“麻绳一半可得四尺五寸相加一尺,得五尺五寸,麻绳长度为十一尺,减之四尺五寸,可得木头长度为六尺五寸。”
其实这题陈及冠并不是用这个方法计算的,而是直接在脑海里用未知数x,套方程得出来的。
反推过去,过程就显得简单许多。
徐锦书听了,眉宇一松,嘴角微翘,“我所用方法,与冠弟相同。”
和陈及冠待久了,他也学会在做算术题的时候,在白纸上画出图形,这样思路要清晰许多。
张银宝和郭和赶忙计算,顿时埋怨自己为何当时没想出来。
随后他们又拿出几道经纶题,这题更简单了,大家一起讨论,不过都觉得陈及冠的答案最好。
一直讨论了两刻钟,私塾都变得安静下来,张银宝的肚子发出咕咕叫声,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早,估计其他同窗都已经吃完午饭。
干脆也不拿书箱了,各自告别离开。
陈及冠来到灶房,就看到王婶儿踮起脚尖,不断张望。
看到他走过来以后,关心道:“冠哥儿,何以耽误这么久。”
陈及冠有些不好意思,“探讨学问,一时忘了时间,劳烦王婶儿等待。”
王婶儿没放在心上,“你们读书人的事俺不懂,但读书再怎么刻苦,也不能不吃饭。”
说着,将大海碗递给他。
碗下面是香喷喷的白米饭,上面盖着韭菜鸡蛋,另外还有一份炒的茄子,油水十足。
“谢过王婶儿。”
陈及冠蹲在台阶上,一边看着阳光刺破云层,一边慢条斯理吃着。
海碗比他脸盘子还大,满满的饭菜全部进了肚子,顿时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似的。
一上午高强度用脑,交卷的时候他都感觉大脑有些昏沉。
回到宿舍,稍微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午休。
太阳强势的驱散云层,炙热的阳光再次洒落下来,不一会儿,湿漉漉的石板地面上的水分便彻底蒸发。
水汽上升,变得又湿又热。
院子中央的池塘,巴掌大的鲤鱼也不敢冒头,只敢躲在荷叶下方的阴凉处。
周礼平没有午休,吃完饭喝了几口茶水,便来到了书房。
书房的桌上,四沓试卷安安静静躺着。
他先是将书房的木窗打开,好让微风吹进来,免得让书房成为蒸笼。
随后坐在太师椅上,先找到丙班的卷子,将陈及冠的试卷抽出来。
第一眼看去,整齐美观的楷体小字便让人心生好感,不会伤眼力。
他拿起毛笔,吸饱朱砂墨水,认真看了起来。
将一张试卷看完,他愣是没发现半点儿错误,所有补阙题都做对了,甚至连一个错别字没有。
他满意点头,“冠哥儿学问很扎实。”
拿起另一张试卷,算术题很快浏览完毕,同样没有错误。
最后的经纶题要看得仔细些,千人千面,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
看着看着,周礼平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什么时候翘起来的,感叹道:“冠哥儿就是天生的科举苗子。”
这些经纶写得太好了,完全不似一个九岁幼童所写,所思所想十分成熟,哪怕是他也感觉极为认同。
找了半天,实在没找出改正的地方,在试卷最后面写上两个红字:甲上。
他拿起试卷细细打量,琢磨道:“按照冠哥儿这个水准,待他学了孝经论和试帖诗,考取童生功名想来不成问题。”
想着,他心中激动,冠哥儿要是十岁能考取功名,定能得个神童的名声,对他以后有大大的好处。
益州这片地界还没听说有如此年幼的人考中功名,想到这里,周礼平心中念头更多,开始思考接下来对冠哥儿的安排。
将试卷重新放下,拿起张银宝的试卷,眉头顿时狠狠一皱,这字说不上不好看,但也说不上好看。
对比刚才冠哥儿的字,就让他很不顺眼,耐心看过去,气得他胡须翘起,连补阙题都错了足足五道,而且内容只涉及到了四书。
看到最后,他最后用朱砂笔写下两个字: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