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郡主抚着鬓边华丽的珍珠流苏,嘴角扯起一个笑容,不知是在嘲笑姚才人自不量力,还是在嘲讽谢令仪过分愚蠢,竟然连这种把戏都会中招。
“王妃娘娘,姚才人把她妹妹的死,算在了你的头上,你那身逾矩的仪服,也是她偷偷换的。”
果然是这样。
谢令仪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丹阳郡主,有些想不明白,她小小年纪,又贵为新城长公主的独女,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可她怎会如此冷漠,对人命如此漠视。
满手血腥,也不知个怕。
丹阳郡主似乎看出了谢令仪的想法,她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像是拂去了本不存在的尘埃,“蝼蚁而已,能死在本郡主的手里,是他们的荣幸。”
谢令仪没有搭腔,“既然新城姑母不在,我便先回了,郡主留步。”
看着谢令仪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珠帘微挑。
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地跪了下去。
清河公主慢慢走了出来,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谢令仪,“萧衍的王妃?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丹阳郡主哼了一声,“更加狠毒而已,我将姚才人打成了那样,她竟也坐着看戏,都没有替她说句话。”
清河公主心道,要是真求情了你又不乐意,搞不好还要打地更狠。
“好了,本郡主的活儿干得漂亮罢?你也可以回去和陆昭仪交差了。”
清河公主自是不胜欢喜,她亲昵地捏了捏丹阳郡主的脸,“丹阳妹妹可真厉害,我原先还发愁,要想什么办法才能搅了姚才人的御前献舞。”
丹阳郡主有些得意,“是姚才人她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被打地爬不起来了,可肯罢休。”
艳阳慢慢斜了一个坡度,清河公主开始担忧善后的事宜,“皇祖母最是宠爱你,我们去给她请安罢?”
只要丹阳郡主先见到太后了,那说什么,不说什么,还不是由着她。
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好主意!”
丹阳郡主笑嘻嘻地吩咐宫人,“来人,伺候本郡主更衣。”
……
“痛……痛死我了,你们作死啊!”
姚才人趴在榻上,药粉刚洒上伤口,就被流血冲开了,疼地脑子里搅着痛,恨不得将前日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才人忍着些,伤口上了药,才能好的快些……”
她最信任的宫女杜鹃柔声哄劝着她。
这群芳阁本来就住了两个人,现在可好,都趴在榻上拾不起来,浓重的药味飘了一院子都是。
又吃了一颗止疼的丹药,将被血濡湿的衣裤换了下来。
姚才人折腾地浑身是汗,汗水又浸透了伤口,愈发往人骨髓里痛。
“都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她们都付出代价,谁欺负了我,我就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杜鹃连忙捂住了姚才人的嘴,“才人慎言,陛下对新城长公主殿下,可不是一般的信重。”
宫里谣传说,陛下数年前突发旧疾,药石罔治,眼瞅着都要不行了。
后妃,皇子,朝臣,陛下谁也不肯见。
独独只召见了新城长公主侍疾,不久后,陛下龙体痊愈,由是对新城长公主愈加信任。
朝中九名宰辅,有四位是新城长公主举荐的。
如此权势,如此恩宠,不是一个无甚根基的才人能开罪的。
毕竟宠爱只是一时的,权势才是永恒的。
杜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好不容易跟了个有些出息的主子,她很不希望这位主子脑子不好使,作死了自己,还连累了她。
姚才人冷哼了一声,到底没有说什么。
……
慈宁宫内,随着新城长公主的到来,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新城长公主亲手剥了一颗果子,递给了一旁的太后,“儿臣还请母后赏脸尝尝,这是楠州跨马加鞭送来的,说是跑死了几匹马,才统共得了这一点。”
眼前水嫩嫩的果肉用银叉挑着,散发出了新人心脾的香味。
太后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捻佛珠了。
“阿弥陀佛……”
她念了好几句佛号,似乎只是这样,才能抵消这一层杀孽。
新城长公主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将果肉丢下,又奉了香茶过去。
“儿臣忘了母后一心皈依佛祖,已经不见荤腥了。都怪儿臣没有思虑周全,还请母后责罚。”
见新城长公主一脸自责,太后的心早就软地一塌糊涂。
什么佛祖啊,杀生啊,都抛到了脑后。
“你这孩子,哀家哪有怪你的意思,哀家是上了年纪,不爱吃这些甜的,你们吃就好,你们吃了,哀家才高兴……”
一面说,太后一面吩咐伺候果茶的宫人,“这果子,点心都备上两份,送到长公主的府上,丹阳和她一人一份。”
新城长公主嗔笑着开口,“母后可别再宠着那丫头了,泼猴儿似的,一点儿也不服管教,没有一点贵女的气度……”
见女儿数落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儿,太后立刻开始拉偏架。
“丹阳才多大,你老拘着她做什么?依哀家看啊,她可比你小时候懂事多了……”
一想起丹阳郡主,太后的眉眼间浮现出了宠溺的笑意,“什么贵女不贵女的,有哀家和皇帝在,放眼天下,谁还敢说她一个“不”字?”
新城长公主暗暗摇头。
说起来,她曾经也是恨下过心肠,想好好管教丹阳,改一改她的脾性。
可架不住给她撑腰的人多啊。
旁人她还可以不理会,可太后的意思,皇帝的意思,她总得顾忌罢。
但凡她真的生气了,还没动手责罚,丹阳早就偷偷溜进宫了,让她实在头疼。
太后上了年纪,隔辈疼起孙儿来,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讲。
这厢正胡思乱想着,太监高高的唱诺声就传了进来。
“清河公主到——丹阳郡主到——”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瞧,还是丹阳最孝顺了,哀家刚想着她,她立刻就过来了……”
新城长公主摇摇头,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端,躲到慈宁宫避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