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谈论时局,又听了听晋省近况。
会面结束已经是九点的时候。
陈永泰和赵铁城离开晋省商会,车子行出一截之后,赵铁城才开口道:“永泰兄,你怎么想?”
“……短期看是好事儿。”
陈永泰眉头微蹙。
虽然近三个小时的会面,只是谈天说地。
但一开始,赵次陇就已经摆出了条件。
给梅坚毅支持,至于将来的回报,对他个人是跳出参政会,到一些实权部门任职。
而对整个松散的政学系,也肯定会有反哺。
但具体怎么安排,要合作之后才能详谈。
只是,如果只到这一步,陈永泰有点不满足。
不彻底的把宪政推动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是空中楼阁。
合作的时候可以支持你,一旦将来势成,也能随时踢走你。
总之,还是被动。
都是军阀,在权力掌控这种事上,他不相信梅坚毅和谭凯申会有什么区别。
听着这话,赵铁城倒是明白他的担心。
皱眉想了想,这才道:“永泰兄,只怕这也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总好过现在一滩死水吧?”
“只有动一动,才有机会。”
他是老同盟会会员。
要论资历,谭凯申只能算后起之秀。
所以如今虽然是国府一方大员,但对谭凯申远谈不上马首是瞻,对其人的一些做法,更是极不认同。
这人太任人唯亲,独断专行。
他这个市长看似风光,但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和谭凯申相互依附的江浙财团,大本营就在淞沪。
所以在他的辖境之内,谁都能伸一手。
隔三岔五,国府就有训电给他,教他做事。
这个市长做的是相当愤懑。
而这几年,谭凯申的基本盘cc系手握人事大权,成长极快。
宋孔二人,也野心勃勃。
到了他这样的地位,再想往上走一步,要面临的就是同cc系和宋孔的直接竞争。
如果国府还是这样的格局,那这事儿就真的不用再想了。
听着他这话,陈永泰呵呵一笑:“铁城,着急不好。”
“我觉得,还是要再看看。”
赵铁城眉头一皱:“就怕错失良机。”
对陈永泰的足智多谋,长袖善舞,他是钦佩的。
但对方优柔寡断的性子,相当恼人。
而眼下要把梅坚毅推入中枢,偏偏还少不了他奔走联络。
杨畅卿倒是不觉得,自己凡事观望,是因为优柔寡断。
局势乱人眼,这些年打眼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到现在才一事无成。
稳一稳,总是好的。
这时眼见赵铁城面色不虞,陈永泰笑道:“耐心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而且现在局势对梅坚毅有利,一些条件是不好谈的。”
“……你是说东瀛人反扑,他可能会挡不住?”
问了一声,赵铁城直接摇起了头:“要真是在关外打了败仗,他怕是也没机会进中枢了!”
“你看,你又急。”
陈永泰笑着摇了摇头:“以他现在就能一力打败东瀛人的两个师团,届时东瀛人反扑,如果只论军事,对他而言问题不大。”
“但局势总是变化的。”
“他野心勃勃,想借着现在的风头染指国府,总统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现在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接下来东北军的归属。”
“今天总统的一封通电,张逸卿算是彻底废了。”
“东北军分崩离析,近在眼前。”
“如果主力投靠了梅坚毅,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可一旦倒向国府,梅坚毅就是后方不稳。”
“谭会拖后腿?”
赵铁城瞪直了眼睛,脑袋随即又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国家大义,他不敢冒天下大不韪!”
“再说了,东北军现在军心不稳,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张逸卿丢了东北。”
“谭凯申要是敢做这事儿,东北军又怎么可能倒向他?”
“梅坚毅已经是心腹之患,这对总统来说可是除掉隐患最好的机会,甚至也是最后的机会,以你对总统的了解,你觉得他会错过?”
陈永泰反问一句,又笑道:“今天他果断通电,这态度可不单是给国人看的,更是给东北军的将领们看的。”
“收买人这种事儿,总统一向擅长,你也是知道的。”
“都不用多费心思,只要许诺先让梅坚毅和东瀛人相互消耗,最后关头他再挥师出关拒敌,你觉得东北军那些将领,会不会认同?”
赵铁城:“???”
“保住部队,对他们而言,可是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又能兼顾大义,何乐而不为?”
陈永泰说着,脸上不觉间已经有了几分自得:“而这,就是我们要等得机会。”
“只要关键时候,我们能策动东北军倒向梅坚毅,我们多提一些条件,很合理吧?”
“更甚至,以后我们,也许就会有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军队。”
最后一句话语气幽幽,赵铁城瞬间瞪直了眼睛,喉结也不由得耸动两下。
陈永泰的目光却已经变得深邃:“这些年我们都错了。”
“没有自己的实力,所谓的合纵连横,都只是空中楼阁。”
“别人一句话,就能让我们的数年之功毁于一旦。”
“反反复复,一事无成。”
听着这话,赵铁城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没有军队,那就是无根浮萍。
如此又沉默了一阵,赵铁城才开口道:“那要抓紧行动啊。”
“是要提前布置。”
陈永泰点头,笑道:“我明天出发去北平,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
局势已经基本无法挽回。
这是一夜失眠的荣山,反复思考后得出得结论。
心里也是悔恨得厉害,总觉得自己愧对老帅当初信任。
少帅人年轻脾气躁,但也不是一个不听劝的。
如果之前就劝他下野,出国避风头,如今这事儿对他的影响就会小很多。
但还在这个位置上,面对的只能是疾风骤雨!
这时候倒是依旧能退。
可再想回来,除非梅坚毅吃了败仗,再加上关外再度落入东瀛人的手里。
但是这事儿,概率真是太小了。
如此忧愁着,书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荣山接起,正要开口。
就听得对面到:“参座,我是逸卿。”
“请你到我办公室来。”
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荣山立刻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